盛贤妃现在心里对她已经有了隔阂与戒备,自然不肯将宫中秘辛透露给她,只含糊道“好些年前的旧事了,陛下疼她,不准后宫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知道的太多没好处,你就不用打听了。”
这位昭阳公主得宠,叶寻意是上辈子就知道的,否则也不至于叫云珩都当了皇帝了还要耿耿于怀的嫉恨。
看盛贤妃这态度,也是不可能告诉她了,为了不讨人嫌,她依旧还是表现温顺的闭了嘴。
盛贤妃却并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又耐着性子喝了口茶也就放下了茶盏起身“这里日头有些大,本宫就先去宴上了。”
她愿意是先甩开了叶寻意,但是又不便明说。
但是叶寻意那里满脑子寻思着云澄的事,自然也不想黏在她身边受她制约,连忙推脱“先过去席上的好像都是长辈,儿臣这身份,到底不是府里正妃,有些辱没了殿下与母妃,我还是晚些随大流再一起过去吧。”
她这话说的,当真是一心一意为着云峥母子二人着想,又谦逊又聪明的。
盛贤妃不由的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免动摇,立场又开始打转儿。
但随后,她也就暂且移开了注意力,冷淡提点“嗯,别生事。陛下拿那昭阳跟眼珠子似的,今日她这及笄礼上是断容不得半分差错的,惹谁也别惹她。”
“是,儿臣谨记。”叶寻意嘴上应着,心里却十分不屑。
她甚至觉得这位皇帝陛下怕不是有病!
像是长宁侯府杨氏那样偏袒女儿的母亲,她见过,毕竟养女儿的确是会和生母更亲近更有感情的,可一般家族里的父亲,都是拿女儿当联姻工具和棋子的,所谓的宠爱,就仅像是养条狗似的,心情好了逗逗赏赐一点好物件而已,哪有什么真情实感的?
这位皇帝陛下还是个日理万机的天子,又不是没儿子给他教给他宠,怎么就会拿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稀罕?
盛贤妃其实是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和言不由衷,可到底也没点破,递了个眼色,她那大宫女就上前扶了她手,主仆一行离开。
等到走上水上回廊,四下无人。
大宫女便主动禀报“奴婢吩咐连雨先回去了,她说的情况与方才叶氏所言差不多,叶氏才进去槿兰苑没一会儿里头杨氏就发起疯来,多亏是侍卫冲进去的及时把人制住了,否则叶氏都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至于祁大小姐当时是否已经藏在暗处守株待兔了……连雨也说不明白。”
可是不管怎样,叶寻意今日的行事,的确是完全掌握在人家手里了。
是因为人家未曾当场发难,他们现在才有机会在这里琢磨研究内情。
盛贤妃想了一上午这些破事儿,觉得脑壳都隐隐发痛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先不说这些了,趁着现在,你去宫门外头找刘管家。”
她示意宫女附耳过来,将祁欢透露给她的叶寻意怀孕和小产的内幕说了,打发了宫女前去确认,后又嘱咐“悄悄地去,如果刘管家说确有其事的话,那你就嘱咐他,事后也千万莫要叫叶氏知道本宫问过此事。”
大宫女也已然是被这消息震得七荤八素,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谨慎应诺,转身往回走。
回到岸上,遇到迎面走过来的其她嫔妃相问,她就随口解释“我们娘娘说方才喝茶帕子弄脏了,叫奴婢回寝宫再取一块过来。”
这些后宫女人平素里养尊处优,日子过得精致,这算正常需求,其他人自然不会多想。
另一边,仪典结束之后,祁欢本是鼓足了勇气想去找祁文晏打招呼,顺便就上个月替云兮寻解药一事当面道谢的,可是由于仪典的后半程她没敢再偷看对方,等结束之后人一多到处走动,她便寻了一圈也没再瞅见她三叔的人影了。
祁文晏这种人,神出鬼没又深不可测的,祁欢是完全不担心他在宫里落单或者乱走会招惹上什么事,只要他别一时兴起亲自搞出点什么事……
东道主就该烧高香了!
所以,既然错过了,祁欢也就没再执着于找他,领着顾瞻过去寻了杨氏打招呼。
而彼时的祁文晏,的确落了单。
仪典将要结束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澄身上,他便悄然转身退出了人群,独自晃进了小花园旁边连着的那片竹园里。
今天御准的活动范围是在那片小花园里,这里又是顾皇后寝宫院内,事实上但凡懂点分寸和规矩的人都不会擅自往这地方来。
他像是为了躲清静,站在一处林荫茂密的小径上,闭目倾听微风过处竹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极惬意的模样。
叶寻意脚步刻意放轻的从后面走过来。
其实是故作高深神秘,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
而祁文晏本来就是在等她出现,并且以他的警觉和耳力,从对方进了这园子之后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尽在掌握,只是他佯装不察,在叶寻意出声之前没有睁眼回头罢了。
叶寻意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确定了对方毫无反应,这才轻笑一声开口“祁大人这是心情不好还是心情太好,太子殿下可是到处寻您呢,您却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
而她之所以能精准找到对方,是因为她压根对云澄的及笄礼没兴趣,反而全程都拿眼角的余光盯着这男人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专注观礼瞧向云澄的眼神。
潜意识里,叶寻意是不肯承认祁文晏这样的人会对任何女子动情的,可哪怕明知道对方是演出来的专注……
这也叫曾经在这男人面前屡次吃瘪并且遭受冷遇的她心里生出极端的不甘和恼恨情绪来。
一个破了相的女子,性格又是乖戾且目中无人的,纵观全身上下就毫无一丝的可取之处!
可就是因为她有一双好的父母,有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嫡公主身份,就也能使得祁文晏这样骄傲冷漠之人心悦诚服般的对她低头,并且“另眼相看”吗?
她去找他时,他冷言冷语的嘲讽,拒绝与自己为伍,甚至为了祁欢那种和他根本也不会有什么亲情在的所谓亲人就打压迫害自己……
叶寻意这前后两世,都有太多的不甘与不平,这些越积越多的怨愤,已经将她的平常心彻底吞没。
所以,她心里明明有种直觉,祁文晏这样的男人危险不能招惹,也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尾随他过来,想要试图挑战将他击溃!
祁文晏没有对她视而不见,听她说完,就重新睁眼并且回转了身来。
但,他脸上也什么情绪外露。
“我记得我说过叫你少来招惹我。”他开口,只冷冷的给了这么一句回应,甚至连恼怒斥责的意思都没有。
但也就是这种太冷淡和无所谓的态度却又激起了叶寻意的胜负心,她直视这男人的面孔,勾着唇角冷笑嘲讽“以前我找你,是以为你不流于俗,是个不肯屈服于命运与权贵之人,故而想与你联手,一起与这些不平不公去抗衡,可到底也是我高估和看错了,祁大人你如今终是为了权贵折腰,成了趋炎附势的小人。您那宅子,是皇帝陛下安排您去住的不是吗?就为了制造机会叫您与他的宝贝女儿可以日久生情?是为了官位还是富贵?居然叫您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理寺少卿大人折了腰?”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她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句句都在往人家心口上扎刀子。
别说是祁文晏这等高傲之人,就是个普通人也要被激怒,怕是有理没理都要当场与她争辩的。
可是祁文晏没有。
他与她面对面的站着,依旧面无波澜。
可是因为站的近,叶寻意却能清楚的看到他那双本是幽深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里,那里垒砌起来的冰雪壁垒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化解。
渐渐地,那双眸子里也有了情绪,变得柔和而清澈。
这种变化出现在面前这男人身上,简直不亚于百年难见的天文奇观。
这本就是个极出色的男人,叶寻意的心上甚至都被他不期然触动了一下,一时彷徨。
可——
她又很清楚的发现,他其实不是在看自己的!
就在这两个人对峙的场面之下,祁文晏突然温雅平和的开口“想听我的解释吗?”
他愿意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声音其实是极其醇厚好听的。
叶寻意这回是惊觉自己心上都跟着剧烈一颤。
但她循着这男人的视线缓慢转身回头,却看到了面容恬静纯美站在她身后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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