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捧杀单久成,她都姑且还迂回了一个大圈,生怕自己亲自沾手会有后续的麻烦,可这回却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然则,一直等到快天亮也没等到有人回来复命,她甚至一度怀疑是派出去的人失手被擒,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结果,按耐不住派身边妈妈去找杨成廉来商量,杨成廉却说她派出去的人根本没出府就被他拦住了。
他叫宁氏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节外生枝了。
母子两个鲜有的意见不合,甚至破天荒的大吵一架。
杨成廉从小到大对宁氏几乎言听计从,头一次这样忤逆,宁氏也正生着气呢,这个节骨眼上祁欢就来了。
她这咳的老脸都憋成了猪肝色,祁欢也没上前扶一把,还是她自己生怕自己有个闪失,匆忙自窗口扔了一个香炉到院子里,惊动了外面,院子外面冲进来几个丫鬟婆子顺气的顺气,端茶的端茶,好一番伺候。
其间——
祁欢就一直事不关己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
非但不走,她还火上浇油,幸灾乐祸“杨怀真一家没能住到这府上,时时刻刻的膈应着老太太你,我可是不高兴的很,为了怕你无聊,这还得自己亲自跑过来给你添堵……”
这丫头,简直就是恶趣味。
宁氏前面那口气还没缓过来,冷不丁又被她一句话噎得半死。
她也知道这丫头软硬不吃,干脆就死死的闭上了嘴。
祁欢却依旧自说自话,欢快的很“其实你要不想被我折腾了,还有一个法子的。去杀外人嫁祸于我,有人赃并获的风险,可如果是在你们这府里,老太太你的这间屋子里发生了命案……今天就是好时机啊,我前脚走,你后脚就立刻自裁,你们就有充分的时间伪造现场,串供编造事实,然后去御前告我的刁状,就看老太太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宁氏上了年纪,其实最是听不得人家她她说死啊活啊这样的话。
她那里好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她忙活,她却被气得又是一长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哪有这样的人,给对家出谋划策,还怂恿旁人构陷她的?
旁边的妈妈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没好气的对着祁欢道“祁大小姐您也是好人家好教养的姑娘,尊老敬老这样的道理都没学过吗?即使我家之前有些对不住您,该罚的皇帝陛下都已经罚过了,您还这样不依不饶?我们老夫人这么一把年纪了,她甚至都没说您一句,您就这般嘴下不积德?”
“那也是你家老太太不积德在先。”祁欢却整一个油盐不进的刁钻,撇开她依旧是对着宁氏说道“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却风华正茂,若是真能以你一条命换我这一条命,那你还不是血赚?”
宁氏身边的人也不敢太得罪祁欢,一次说不通,也就不再强出头。
宁氏则是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祁欢还继续怂恿她“你要怕疼怕死,也可以劝一下杨大人嘛,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以他来换我,你们照样不亏的。”
仿佛是恨不能这母子俩丧心病狂的把她给弄死!
可事实上,就算杨家母子豁得出去以身献祭,一桩命案真辩到皇帝面前,只要他们不是在杀人现场按住了手持凶器杀人的祁欢,就谁都不敢笃定一定能定她的罪!
祁欢也算是把宁氏这种人研究透了,她连生孩子都是用来做垫脚石和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避风港了,这种人自私利己到极致,是绝对舍不得死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挣扎着熬到最后一刻去。
她的子孙都可以为她牺牲,而她——
绝不会为任何人牺牲。
至于说,要将她和杨成廉调个个儿,豁出杨成廉的命去栽赃扳倒祁欢,她也不会肯,毕竟她如今这把年纪,万一杨成廉死了,那些不靠谱儿的孙女儿们四散,没人替她镇着,她也守不住这份家产,她也总不会叫自己凄惨潦倒的度过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
这一点上,并非是祁欢自以为是的自负,而是宁氏这样的狠人——
她但凡舍得,也便早就豁出去了,断不会一直畏首畏尾的受她这样一个半大孩子的窝囊气!
宁氏明知祁欢只是在消遣他们,本来不想理会,但她这样没完没了,也实在叫人受不住,她终于霍得睁开眼,恶狠狠斥道“口出狂言,不知所谓。你若真想着与我同归于尽,那直接动手好了,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那我怎么肯?”祁欢依旧是一副好脾气,抖了抖裙子站起来,“二位既然惜命,那我也顺便提一句,我最近与人结了仇怨,且还有人不依不饶在盯着我呢。昨夜悦来居,虽然你们母子并未出手,可还是有人对那杨怀真下手了,杀手武功之高,顾世子的亲卫都差点没能截住。”
说着,她脸上笑容就越是灿烂起来“所以我在想,既然我去见了杨怀真一趟,立刻就有人想要杀他嫁祸,那现在我来了你这……是不是你府上也会收到意外的惊喜?”
所以,她这趟过来嘴皮子消遣自家只是其次,更不是为了昨日之事来闹的,而是为了把自家母子竖成靶子?
这是公然的借刀杀人啊!
宁氏是个心思活络诡计多端的人,这些话在她面前无需说的太透。
祁欢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出屋子,那屋子里又传来宁氏拉风箱一样嘶哑怪异的急促咳嗽声。
显然,又被气着了。
祁欢自杨家出来,也就回了府,并未在外面闲逛。
而这边,宁氏近期因为一直在养病,每日都是汤药不断。
祁欢这趟又气得她动了肝火,刚好也差不多到了她用药的时辰,厨房那边急吼吼的忙着煎药。
“老夫人,这也快晌午了,您先喝碗鸡汤垫垫肚子,一会儿药就送来了,吃了您好好睡一觉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服侍她的妈妈自小丫鬟手里接了新送过来的鸡汤。
宁氏这会儿才刚缓过来,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正半死不活的歪在炕上。
两个小丫头爬上炕去合力扶她。
她挣扎着勉强坐直了一些身子。
那妈妈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
鸡汤是早上就炖在灶上了,炖的软烂脱骨,方便随时取用。
本是香味四溢色泽清透醇香的一碗汤,却在入口的前一刻——
宁氏看着这碗中微微晃动的金黄色汤汁,心里一个激灵。
她忽的想起祁欢方才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听着是危言耸听的威吓,她却……
她盯着碗里鸡汤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张嘴。
程妈妈见她走神,就又试着催促“老夫人?”
宁氏回过神来,为了掩饰情绪,直接闭上眼又靠回了软枕上,不耐烦道“今天没胃口,晌午的药也不吃了,我身上乏的很,先睡了,晚间再一起吃吧。”
“可……”旁边的小丫头想要劝说,却被程妈妈一个眼神横过去阻断了。
这老太太原就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人,严厉又霸道,自从家里遭逢变故之后,就更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起来,大家做好分内之事就是,何必要吃力不讨好的没事找事。
两个小丫头也就顺从的闭了嘴,又给宁氏盖好被子,这才蹑手蹑脚从炕上爬下来。
宁氏这会儿是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得她头疼,根本就睡不着。
她这会儿心烦意乱,又拿着祁欢完全无计可施,就只能这么烦躁的躺着,强行安定自己的情绪。
换在平时,杨成廉知道她被祁欢气着了,早就过来探望了,今日却是连个面都不露,宁氏心里就更是不痛快和堵得慌。
自从中秋之后,他们母子算是诸事不顺了!
单久成和杨怀真的事就不用说了,前几天她还得了个消息,说蒋家那边,蒋氏坐完小月子,蒋家就将她送去了并州一个远房亲戚那小住散心去了。
和离或者被休弃的女子,一般都很难在熟人太多的地方继续生活,家里给远远的送出去,大家都得个清净。
蒋家将事情做的很低调,也并没有额外再借这事找他们家的茬儿和给他们难堪,可是听了这个消息,他母子二人心里不痛快也依旧难免。
宁氏这里正在翻来覆去的躺着难受,忽就听得院子里一声尖叫。
之后丫鬟婆子很快乱成一团,满院子乱窜,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宁氏怔愣了好一会儿,正挣扎着要起身查看,外面就有个丫鬟跌跌撞撞的破门而入,惊恐万状的嚷道“老夫人,程妈妈……程妈妈吃了您刚才那碗鸡汤,七窍流血,死在厢房里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宁氏母子将此时捂住了,并未大肆宣扬外传,更没有借题发挥,但祁欢这边也还是天没黑就听到了消息。
只她得到的消息却是——
宁氏在见到那个妈妈的死状之后就被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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