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实的适应能力,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生存法则以及周遭陌生的人际关系。
祁欢甚至很清楚的知道,她之所以迟迟不肯答应顾瞻那个成亲的建议,也仅仅是因为她内心极度缺失的安全感在作祟。
她在这个地方,无论表现得如何游刃有余,内心深处也是迷茫和彷徨的,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在这个地方重新扎根下来。
自己一个人的前路都看不清,她就更是拿不定决心,全身心的去投入一段感情。
人的灵魂在极度动荡和不安的时候,是很难静下心来去认真做好某件事的。
她是喜欢顾瞻的,就更不想这样稀里糊涂,草率的应付他。
更不想——
只把她当成寻找依靠和慰藉的救命稻草。
顾瞻的手掌,自她腰后移上来,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他竭力的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温柔也更可靠一些,轻声的道“没关系的,既然是你讨厌的事,那就不要去管它,凡事还有我在呢,都交给我。”
祁欢直接拿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抹掉眼泪,又暂时听了哭声抬头看他,声音里却带着暂时挥之不去的哽咽“你根本就不懂我在说什么。”
她此时此刻真实的心情,没有第二个人会懂。
顾瞻用手指将她脸上被泪水打湿的一缕碎发拨开一边。
他垂下眼眸看她,“那些事原也不该是你这样的闺阁女子去应付和处置的,不是你的问题和责任,这一次也只怪我太迟钝了,我该早些注意的,以后不会了。”
顾瞻的语气里,满是自责和懊恼。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祁欢所需要他挺身而出,替她去料理一些事的呢?
是从宁王府的夜宴上出来!
在那之前,他也一直以为她除了机敏聪明之外还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
其实就单看那天宁王府出事之后,她的后续反应和恢复速度,也很容易迷惑人,叫人以为那件事根本就没对她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和影响。
可顾瞻就是看出来了!
或者她那不算是胆子不够大,只是有些事她却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和难以忍受的。
当时他把她从血泊里抢出来的时候,祁欢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外人看来也的确就是这个姑娘胆子大的出奇,可她那也仅仅是在伪装和强撑着,后来等到从宁王府出来,远离了人群就直接吐到近乎虚脱。
那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她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但是与此同时——
她也的确比大多数的人都更坚强!
知道在无人可依的情况下,即使内心再如何的抗拒和痛苦,她也能咬牙克服,凭借自己的力气把那个坎儿给扛过去!
一个平日里总是谈笑风生,看似处理起任何的人和事都游刃有余的小姑娘……
她一直在无声当中逼迫着自己成长。
可是——
成长本身,就是一个注定要历经磨难的惨痛过程。
即使她能捱……
他,却是舍不得的!
祁欢的眼泪,已经再一次有了决堤之势。
她眼眶再度一热。
这一次,是顾瞻主动拥她入怀,很用力的拥抱了她。
他说“不要勉强,再也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事实上……你已经做到很好了。”
祁欢确实不喜欢哭哭啼啼。
虽然顾瞻的话再次击中她的软肋,她把脸藏在他的胸前,却是使劲的吸了吸鼻子,试图将那些汹涌澎湃的脆弱情绪全部压下去。
连续试了好几次,直至——
真的做到了。
她拿手背和袖子抹了抹脸,然后再一次自顾瞻怀里稍稍推开些许,仰起脸看着他道“我好多了。”
顿了一下,又嘱咐,“你别跟我娘说。”
顾瞻无声的叹了口气,“那我送你回去?”
祁欢的手抱着他的腰,她没撒手。
之前她虽然都是一时兴起就调戏顾瞻的,可是想想方才做的事——
却仿佛更接近于无理取闹,这叫她心里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所以,她厚着脸皮试图转移重点,又赖着顾瞻质问他“你明知道我是故意回避才没想着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的,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手段,你还敢用?你就不怕我一个迁怒便会恼了你?”
顾瞻被她问住,表情不由的微微一僵。
祁家这边对撮合他和祁欢的婚事表现的并不积极,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因为他是个得要上战场的武将,他们不喜欢他的这重身份。
甚至于在发现祁欢尤其厌烦血腥和杀戮之后,这两天他都越发的惴惴不安,心里没底。
可是今晚在福林苑,当他站出来说那番话的时候——
那也并非是冲动无所考量的气话,那时候他确实也想到了祁欢对待此事的态度。
祁欢见他沉默,也不急,就好整以暇等着他的回答。
顾瞻与她对视良久,方才反问了一句“你会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是沉稳冷静。
可——
可以放轻缓了的声音,却透露出内心小心翼翼的不安和忐忑。
祁欢听出来的,听得却是眼眶又的一热。
她面上还故意维持的淡漠“如果我说会呢?”
回应她的,是顾瞻随后更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祁欢因为接受不了他这般的为人和手段,进而要疏远甚至直接放弃他,他其实是没理由也没办法挽留她。
可如果是叫他就此放手,他也绝对是做不到也不甘心的。
与此同时——
面对她,她也绝对做不出来强取豪夺,逼迫她妥协的事情来。
一时之间,顾瞻心中天人交战,陷入两难。
而他——
向来又不是不习惯对祁欢撒谎的。
他不想说什么违心的话,所以就只是目不转睛垂眸看着她,静默着一语不发。
祁欢你心深处仿佛有种奇葩的偏好,最是喜欢他这磨磨唧唧说不得慌的沉闷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