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刺客,的确是叶寻意带去叶寻惠那里的。
不是刻意谋划,只是临时起意的借刀杀人罢了。
本来他们阴差阳错闯进的是她的屋子,因为云峥给她和叶寻惠那边待遇一样,刺客病急乱投医,就想着今日是云峥大婚之日,他整个府上贵客如云,拿了他刚娶进门的女人公然威胁,他就算不顾别的,总也得顾着最后对叶才植的交代,必然是得妥协,任由他们拿了人质出府脱身的。
又因为云峥给叶寻意和叶寻惠的待遇一样,两个院子又相隔不远,刺客显然知道他今日迎进府里的一妻一妾都是左相叶才植之女,一个嫡女叶寻惠,是丞相府和宁王府的门面,而另一个庶女叶寻意,则是他二人真正交换的筹码。
总归——
不管拿了叶家的哪个女儿都是一样分量。
然后——
也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么巧就闯进了叶寻意这。
叶寻意自然不肯坐以待毙的去做这个人质,三言两语说了刺客动心,一边挟持她,一边去了另一个院子换叶寻惠。
叶寻意一开始倒也没想到云峥会如此心狠手辣,当场便下令乱箭齐发,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
做人质,被人挟制,又要被御林军追捕,这本身就有很大风险,她虽然不在乎名声,可是被一群刺客深夜劫持出府,将来生死未卜不说,名声上肯定又要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种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她怎么会做?
结果,她才刚假意被劫持,带着刺客冲进叶寻惠那边拿了人,云峥就带人杀到。
并且——
二话不说,赐了叶寻惠一个万箭穿心!
上辈子,她这嫡姐和云珩勾搭成奸,将她和她的一双子女全部凌虐致死,她前面之所以一直没一刀杀了叶寻惠,也仅仅是因为觉得叫她那么轻易的死了不解恨,留着她只是为了多折磨一阵。
而现在,叶寻惠的死虽是有些突然,对她来说总归是解气泄愤了的。
同时,她又是打从心底里从没看得起云峥的,毕竟上辈子这个男人就是她和云珩的手下败将,这辈子她连云珩都能绊倒……
就一直想当然的认为云峥只是虚有其表的人头猪脑。
她甚至都觉得,哪怕她当时就在当场,叶寻惠之死,也没人会往她的身上联想。
毕竟——
她本身也是被“劫持”的。
只是——
她比叶寻惠的“运气”要好一些罢了。
现在云峥毫不留情当面拆穿她的底牌,叶寻意心中立刻心虚的警铃大作。
云峥说话期间也没闲着,已经在动手剥她衣裳。
叶寻意一个愣神,等反应过来就再容不得思考,抓着手里匕首就朝近在咫尺的男人划了过去。
是的,只是划了一到,而并非是一刀毙命的往对方胸口刺。
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以云峥的身份,若这人死在她手上,她也立刻就活不成了。
云峥始料未及,虽然立刻闪避,左侧脸颊还是被她划破了一道很长的血口子。
伤口虽然不深,血珠却也立刻涌了出来。
云峥低低的咒骂一声,连忙自床榻上下来,手背一抹脸,就是殷红的一片血迹。
“贱人!”他又骂了一声。
由于喜欢房的门是敞开着的,院子里的侍卫立刻剑拔弩张冲进来。
叶寻意缩在床上,看着面前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的男人。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心里其实说怕也不怕,可是毫无疑问,这一刻云峥眼里杀机纵横,她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种紧迫的危机感。
“王爷……”那一票侍卫看到她居然划伤云峥,也都一整个震惊不已,跃跃欲试就要冲上来拿人。
叶寻意脑中思绪飞转,在他们冲上来之前,突然果断一回手,匕首横在了自己颈边。
到底也是自家王爷一顶喜轿抬进府里的正经妾室,没得云峥明确的指令,侍卫们当即被唬住,不敢妄动。
而叶寻意也就是抓住这刹那的机会,稳住心神,直直的看向云峥道“宁王殿下是要成就大事之人,您原本也没瞧上我这姿色,现在又何必为了这种事与我翻脸呢?”
单论她这张脸,确实不足以叫云峥处心积虑的想得到。
只——
这些世家千金,个个都心比天高,眼高于顶的,听叶寻意居然毫不避讳的自贬,他着实是意外的愣了一下。
叶寻意抓住机会继续说道“我的性子宁王殿下您是知道的,但凡是我不想做的事,就谁都休想胁迫于我,我嫡姐已经死了,再逼死了我,您与叶相之间的刚刚串联起来的纽带也就断了。就算是我算计了叶寻惠……难道不也是正合了殿下心意?就她如今的那副鬼样子,占着您宁王妃的名头一天,就是给您丢人现眼一天,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替殿下处理了一件破烂儿而已。既然你我是各取所需,您也不要拿那事儿来唬我。您是为什么跟我父亲要的我,我心里自然也有数,现在与其逼着我同你鱼死网破了……不如咱们谈谈条件,谈谈合作,我自然会给您巨大的惊喜。”
她一口气说完,是怕云峥盛怒之下听不进去话。
但是还好,对方还没有被冲昏头脑,很认真的听她说完了。
可云峥也只是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看透一般,不停的打量。
屋子里的喜烛,由于长时间不曾剪烛心,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听得人心烦。
叶寻意死死抓着手里的匕首,眼神冷酷又坚定的来表达自己宁死不屈的态度。
倒也不算过得太久,云峥终于放松了几分面色。
他摆了摆手,那几个侍卫便退了出去。
只是——
房门依旧没关。
云峥坐到桌旁,随手拿起桌上摆在一起的一对儿准备来喝合卺酒的酒杯把玩,顺势才又斜睨了叶寻意一眼。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语气嘲讽又轻蔑,“不用举着那个东西了。确实,以你的姿色,的确还不至于入本王的眼。你既是知道本王要你过来是做什么的,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说着,又意有所指的再次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
他那眼神——
怎么说呢,不加掩饰到叫叶寻意有种她已经被对方剥了衣裳的错觉。
她是个女子,自然也有一些女人天然都会有的弱点,她强压下满心的不适……
为表诚意,还是硬着头皮,暂且将匕首放在了旁边的床上。
又鉴于缩在床上的这个状态,实在太不利于谈判的气势,她又咬咬牙,爬下床来,有条不紊的将身上被扯乱了的衣裳整理好。
最后,站定在一个和云峥之间相对安全的距离。
云峥其实真没多少耐性,见她慢吞吞的,这会儿瞧着她的眼神已经略见出几分不满。
叶寻意却故弄玄虚的绕着他走过去,合上了房门。
云峥不曾阻止,外面的侍卫和婆子们于是就也都没动。
清场之后,叶寻意唇角才扬起了以往常见的那种势在必得的弧度。
她语气有些缓慢的道“宁王殿下要我过来,无非就是因为知道这两年以来我都替我父亲做了什么,我也不妨实话告诉您,我给他拿的那些主意,都是简浅的皮毛,逗他玩的。他想要人前风光,升官发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帮帮他也无妨。现在我既来了宁王府,在殿下荣登大宝之前我指定也是脱不了身的,既然坐上同一条船,我能为殿下所做的自然会比替我父亲做到的更多。”
“只要本王不碰你?”云峥拿出最大的耐性来听她说,最后还贴心的总结了一句。
叶寻意唇角扯出的弧度越发明显一些。
她走过来,双手撑在云峥面前的桌上,那是一种势在必得又杀伐冷酷的表情,很能感染人心。
她说“云珩经此一事,即便能脱身,他也彻底废了,丧失了与殿下争夺皇位的资格,现在您最大的劲敌……是太子!”
云峥瞳孔一缩,这时候才开始真正感了兴趣。
但他也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等着。
叶寻意道“太子在军方最稳固的势力是来自平国公府的支持,这个我们暂时动不了,可是朝堂之上,却是有手段可以使的。右相缠绵病榻,一年之中上朝的日子屈指可数,那个位置,已经等同虚设,现在朝中的文官,除了极个别的中立派,剩下的基本是分别以我父亲和太子太傅苏秦年马首是瞻。可是你我都知道,我父亲其实是没有能力与苏秦年分庭抗礼的,您就算得了他的支持,要对抗太子派系,也依然处于下风。”
云峥依旧是没说话,眼中兴味却是明显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