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欣此刻,却突然后悔,不该跟着祁欢一起来这宁王府了。
虽然如果祁长歌攀上高枝,她也不会是乐见其成的,可——
像是祁欢这样,为了家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这般出头,甚至得罪当朝皇子的做法,她更是无法苟同。
然则此时后悔已晚。
她神色焦灼,却又不敢明显表现出来,就只咬住嘴唇,尽量垂下眼眸,不露正脸,省得要被云峥连带着一起记恨。
祁欢却是不卑不亢,甚至还能面带微笑,泰然处之的与云峥四目相对。
云峥着实是发自内心有些恼怒的。
盯着她,有好一会儿没再说出话来。
好在,很快又有贵客到来。
王府的管家亲自将人引过影壁这边,祁欢便就势屈膝福了一礼“那我们姐妹就先进去了,殿下您忙。”
她面不改色,领着祁欣继续往王府里面走。
其间,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却见秦颂居然也从影壁外面转了过来。
“武成侯!”云峥始料未及,表情明显也是有片刻怔愣,然后含笑迎半步。
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祁欢不能长时间滞留,那样太容易引人瞩目。
所以,后面他二人寒暄都说了些什么,她便没有听,继续往前走去。
进了里面的花园,她脚步便缓了下来,问引路的婢女“是沿着那条回廊一直过去,就能到稍后举行大婚典礼的礼堂吗?”
婚典这样的大场面,肯定是要在王府前院的大正厅举行的。
婢女的态度恭敬客气,福了一礼“是,沿着两边的回廊一直走都能看见。不过现在时辰还早,二位姑娘若是想要园子里逛逛,就顺着回廊一直走到底,这会儿各府的姑娘公子们应该在花园里的多。”
祁欢道“那我们自行过去就好,不劳你继续带路了。”
府上今天客人多,就算跟着人流走,也是很容易找到地方的。
那婢女也不多事,又施了一礼便转身原路回大门口的方向。
祁欢驻足目送她走远。
然后,她也不再前行,只往路边挪了两步,佯装赏花,就站在了那里。
祁欣不明所以。
可是两人关系冷淡,又拉不下脸来询问。
又因为是今天这样的场合,家里长辈都未露面,更不好撇了她独自行动,所以就拧着眉头,神色很有几分不耐烦的也只能跟她一起站着。
然后——
也只是片刻工夫,就看另一个婢女,引着包括秦颂在内的三人也走了过来。
秦颂刚一脚迈进花园,就看见了祁欢。
而事实上,方才在大门口,他才一露面,便知祁欢是瞅见他了。
所以,祁欢等在这里,他也未有丝毫意外,只从容与身边两位同僚说了句什么,那两人便拱手示意他“侯爷请随意。”
他脚步缓了缓,待那两人先行往喜堂上去,然后才重新大步走到了祁欢面前。
夕阳西下,有金黄色的大片光芒在整个王府上方铺开,像是给整个天地间都镀了一层暖色。
朦胧,又很不真实。
祁欢站的位置,正迎着阳光照射过来的方向。
她素影纤纤,站在一大簇盛开的绣球花前面,秦颂是走近了才看清她略施粉黛的脸。
祁欢面上表情,依旧是那种看上去得体,却分明不带任何真情实感的虚假状态。
她唇角噙着淡淡的一抹笑意,说话也是开门见山,毫不委婉“小侯爷过来这种场合合适吗?”
祁欣回过神来,连忙屈膝给秦颂见了礼,一时却没好开腔。
秦颂视线专注定格于祁欢脸上。
他几日,他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可是……
同时又无时无刻的不想见她!
想见,是因为心里割舍不下。
而不想见的……
便是料定了她面对他时,会是这么一张保持客气疏离的假面。
这一刻,四目相对,秦颂的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他勉强稳住心神,就仿佛前些天那场叫他挫败又丢脸的告白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男人面部的线条,完美的又透着高高在上的冷傲。
他冷嗤一声,他手指拂过旁边伸展出来的一簇绣球花,随意拨弄了一下“宁王府是什么禁地吗?今日这场合,陛下都来得,本侯区区一个做臣子的,还要避讳什么?”
武成侯府以前是不站队的,所以,方才秦颂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
说实话,祁欢是本能的一颗心悬空了一下。
秦颂这人强势惯了,上回她拒绝了他的示好,虽是两人之间的私事,可是方才那一刻,她就是莫名心慌,下意识的忧心秦颂会不会为了置气,或者继续与顾瞻作对,就转投了云峥阵营。
闻言,她表情难以自控的现出几分自作多情的尴尬。
扯了扯嘴角,一时没说出话来。
秦颂显然是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原就是卡在一种既想见她又不耐烦见她的矛盾心情当中,此刻,便是一股窒闷感油然而生。
他唇角刻意翘起的那个笑纹,瞬间冷硬了许多。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冷冷的问了一句。
但语气说是质问……
那语气,却更像是一声笃定又咬牙切齿愤恨的叹息。
丢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就没再给祁欢反应的机会,冷着脸径自又抬脚走了。
祁欢紧紧的抿住唇,没叫他,甚至也没有额外回头再去多看他一眼。
有些话,其实就是不该当面挑明的,否则的话,再见面时就总会多多少少有些尴尬的。
她知道,她既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秦颂的示好,那么从那个时刻起,她就再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对他的任何想法和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了。
她自己站在了顾瞻和太子云湛的这一边,又凭什么要求秦颂必须和她同一立场?
可是,她又的的确确是打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危机和忧虑,万一秦颂一怒之下开始选边站队怎么办?
所以,刚才就几乎是没过脑子的等在了这里,并且迫不及待开口试探了他!
现在转念想想,祁欢自己心里也生出几分恼意来。
是啊,今日这样的场合,连皇帝都要来这宁王府的,秦颂来一趟又能如何?
何况——
叶寻意暗算秦颖之事,最后虽然没有闹到御前去公开处置,真相如何,秦颂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以他的为人,他以前都没站云峥的队,现在云峥纳了叶寻意做妾,还和叶才植沆瀣一气拧成了一股绳……
于公于私,他但凡还有半分理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往云峥身边靠的。
想通了这一点,祁欢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祁欣从旁等了半天,见她一直站着不动,忍不住催促“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