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祁文晏究竟是她哥还是她叔,但祁正钰此时发难的目的明确——
这明明白白就是一出反间计!
因着这一次,祁文景出面维护了自己与杨氏,他恼羞成怒,继而采取的报复措施。
此时,他脸上直接就洋溢着一种报复得当的快感,势在必得的继续给祁文景施压“这世上就没有两全,你既是要当家做主,便拿出你的气魄与决断来,那个小子和这个孽障,我只替你保全一个!”
选了祁文晏,祁元辰就要被当做身世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被逐出祁家族谱。
而如果选了祁元辰……
事到如今,祁正钰显然已经不能大张旗鼓去宣扬他的身世做文章,但是父子纲常在上,他却可以继续施压,逼着祁文景去胁迫祁文晏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彻底掐断并且毁灭他的仕途。
祁文晏这些年,与家里其他人都不亲近,唯一算是保持正常来往的就是祁文景。
何况——
照着现在的爆料来说,他俩的真实关系甚至不是兄弟,而的父子。
这样一来,祁文景的话,就必是会有惊天的分量的。
这一招,挑拨离间,倒也不可谓用的不算高超!
舍弃大的,祁文晏前途尽毁。
这些年因为祁文晏不将他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积累下来的旧仇,也就一并报了。
而若是舍弃小的……
祁元辰不会是祁正钰的终极目标,但祁文景若是选择牺牲掉祁元辰,那就等同于再次选择与杨氏彻底翻脸,将他与大房这一天一夜拼尽全力挽回的颓势一次性全部放弃。
所以,老头子一开始的话才会是——
叫祁文景在杨氏和祁文晏之间选。
所以,他开局就一盆莫名其妙的污水泼在杨氏和祁文晏头上。
什么叔嫂通奸的罪名,他自己一开始就没指望拿这个来糊弄人,这只不过是个引子,以此来挑拨祁文景夫妻之间的关系和同盟。
这个选择,对祁文景而言,的确两难!
院子里,祁文晏还是一言不发,静默站在劈头盖脸的雨幕里。
祁欢心里有些急。
本来此情此景之下,这里是没她开口的余地的,但眼见着祁文景若是绷不住,这局面就要彻底翻车失控,她也便只能是心一横,站出来道“这样的挑拨离间有意思吗?您老人家不就是看不惯我父亲忤逆您,选择了维护我们母女一次吗?老侯爷您也是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人了,有什么话大家面对面的讲道理就是,何必总是使这些阴招,您不过就是想往我母亲心中扎下一根刺,害我父亲一个妻离子散,一无所有的下场。既是这样,你直接冲着他们夫妻作妖就是,何必还要拖了三叔下水?”
不管祁文晏到底是不是祁文景的私生子,至少——
这件事明面上是绝对不能认的!
祁正钰这一招,最损的就在这里。
祁文晏那里,其实他是拿不准的,那个小子被领回来的时候七岁,但是十分早慧,已然是不能糊弄了,又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直接就是个养不熟的,跟家里的所有人都不亲近。
就是现在——
他说是逼着祁文景拿亲父子的名分压制对方,其实心里也没谱儿,祁文景的话到底能有几分分量。
毕竟——
祁文晏现在已然是脱离了祁家的庇护,前程大好,在朝堂之上,祁家任何一个人都要避其锋芒,他若就是不肯再受这个父子名分的约束了……
祁家的所有人也都拿他没办法!
外室之子算什么?只是说出去不太好听罢了。
可是事实上,祁文晏已经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那么他不管是祁文景的私生子,还是他祁正钰的,都已然没有什么分别。
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
祁文晏还是老样子,受人耻笑更多的只会是他们长宁侯府。
可是——
祁正钰依旧选择这么做了!
一来祁文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就叫他忍无可忍,但更主要的也便是祁欢所说……
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在离间杨氏和祁文景翻脸。
纵然祁文景也看穿了他其实奈何不得祁文晏,果断选择了杨氏母子,可是突然爆出来他居然瞒了杨氏这些年,在她眼皮子底下养了祁文晏这么大一个儿子……
从祁文晏的年纪来算,他甚至比祁文景现在的长子祁元旭都还要早几年出生!
本来他在娶杨氏为正妻之前就已经有了妾室和庶子,这事儿就有够膈应人了,结果过了二十年,却发现他居然在婚前还有更大的龌龊?
这种事,再是没脾气的女人都受不得,更何况是杨氏这种火爆脾气的。
这不明明白白,就等于是骗婚吗?
这种情况之下,即使祁文景还想和杨氏继续过下去,杨氏能答应?
只要杨氏和祁文景闹翻,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祁正钰这算计,其实也几乎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但是被祁欢当面无情的拆穿,他心中依旧还是蹿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忤逆长辈,屡教不改。”祁正钰终究是难以忍受一个晚辈一再在他面前放肆,冲上来两步便又要动手。
祁欢早上挨他的那一下,为了做苦肉计,刺激杨氏和祁文景的。
这回已经没必要再吃亏。
她立刻便就要躲。
但杨氏的反应比她更快,直接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揽过,护在了怀里。
祁文景也惊慌失措,连忙移步往她母女二人跟前挡了一下。
祁正钰那一巴掌就又甩在了他的脸上。
屋子里就这样闹了起来。
祁欢自杨氏怀里匆忙抬眸看了一眼,却见院子里的祁文晏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甚至于——
他唇角扬起的那个弧度都一成不变。
只——
那眼神里冷漠之外的空洞,边成了深恶痛绝的悲怆。
祁欢有点搞不明白他今天在这里究竟是何种心态。
她都明白,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祁正钰根本奈何不得他,按理来说,他但凡不想受到折辱,直接离开便是,谁还敢强留甚至软禁他不成?
可是——
他却偏是逆来顺受的站在这里,等着这一家人的裁决?
他图什么?
杨氏眼见着女儿又差点挨打,也终于忍无可忍。
她将祁欢挡在自己身后,也上前来一步,不管不顾的对着祁正钰怒目而视“你不过就是想赶我罢了,有些事好聚好散之时,我也无所谓,但老侯爷你这样一再相逼,就未免欺人太甚了。你不就仗着我们夫妻二人还有幼子需要顾忌,凡事都要投鼠忌器吗?你要拿着三爷的身世做文章,那便尽管出去宣扬就是,不过就是我我们大房添丁的喜事罢了。你要毁人不是?你敢说出去,我就将这事儿风风光光的办了,正好这府里的爵位名正言顺的在你百年之后传给了文晏,我们夫妻离京所居也便是了。”
杨氏在祁家做当家主母这些年,战力自然不俗。
蛇打七寸的功夫,练得也是炉火纯青。
祁正钰记恨祁文晏那般出色,却又不听他操纵,便将他视为眼中钉。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曾遗憾过……
若祁文晏当真是他的儿子,这个儿子培养起来,可比祁文昂更叫他省心和满意。
只可惜,他是祁文景名不正言不顺生在府外的野种。
本来,祁文晏作为他名义上的私生子,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在排队,这里的无论是爵位还是私产,都与他没有半分干系的。
可照着杨氏的说话——
若是祁文晏被他们大房认回来,将来等爵位到了祁文景手里,他再愿意传给谁,确实就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了,旁人都管不着。
虽然杨氏这很大程度上就只是一句气话,却是实实在在打了祁正钰一个措手不及。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结结实实愣在了原地,一时忘记了反应。
然后——
外面站在雨里的祁文晏,却缓缓的仰起头,迎着漫天大雨,他笑容泛滥的无声嗤笑起来。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但祁欢看见了。
他看着那男人放肆绽放起来的笑容,那张本就风华绝代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表情癫狂的居然有些妖异的狷狂。
然后,他一声不响的径直转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悄然无声的一步步走了。
院子里被清场,一个下人也没有。
他兀自开了门。
“三爷?”院外的几个守卫大惊失色,见他一身狼狈的模样,又没见其他人出来,下意识就迎上来阻拦。
却还不等他们动手,祁文晏已经动作迅捷,如包子扑食一般,一脚踹飞一个侍卫的同时,五指猛然扣住另一人的脖子,直接将人卡到了门框上。
祁欢看得胆战心惊,只以为他将要扭断那人的脖子,吓得瞬间有些白了脸。
但是千钧一发,祁文晏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了。
也不知他心里确切是怎么想的……
下一刻,他却只抬起一记利落的手刀,将人砍翻在地。
这事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四个守门的护卫就生死不明的被他掀翻了两个。
另外两个直接吓得不敢上前,本能的后退。
他便旁若无人的继续出门走了。
屋子里,祁文景夫妻还在剑拔弩张的和祁正钰对峙。
祁文景着实是被他这老爹连续伤得不轻,早上那会儿还想着尽量做孝顺儿子,这会儿也筋疲力竭,无所谓道“父亲对我不满,是要掳我的继承权还是想动家法,都请您上禀朝廷,随意处置吧。”
事到如今,他确实也无所谓了。
祁正钰不过就是为了这个侯府的爵位,再加上贪图杨氏手里的产业而已。
杨氏的产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自己这父亲同流合污去谋算的。
再至于这个爵位——
对方愿意怎么折腾都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