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这边,除了二房处理关在祁文晏院里的那些知情者之外,阖府上下一整天都安安静静,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晚间,祁正钰三父子陆陆续续的回来。
祁元铭经此一事,反而定了心思,没等祁正钰和祁文昂把他找过去训,就主动找过去跪在了祁正钰的书房外头“祖父,我想明白了,我愿意去放外任,去哪里或者做什么都好,孙儿一定脚踏实地好好的做,不会再给家里,给祖父和父亲丢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凌妙妙这事给刺激了,他此时反而痛定思痛。
如果说这天之前叫他去放外任,他确实多多少少都是不甘心的。
现在——
却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祁正钰先是没说话,任由他在自己书房外面跪了半夜。
后半夜岑氏实在是心疼的熬不住,硬是扯了祁文昂找过去,一起求情。
祁文昂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宝贝似的疼爱,即便再是严格要求,也是为了儿子好的,心里再怎么气,也还是心疼的。
半推半就的跟着岑氏过去。
他去敲祁正钰的门,祁正钰这才重新出现,站在门内又看了眼跪在院子里的孙子,对祁文昂道“吏部那边我早打好招呼了,有三四个职位可选,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既然想好了,明日你便带他去,再犹豫几日,就真的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了。”
纵使祁元铭这次的表现让他很失望,但是他也没办法直接放弃掉。
大房已经废了一个祁元旭了……
现在如果他再年轻十岁,还可以赌一把,将最小的祁元辰抱过来重新培养,可是他如今的这个年纪却已经叫他开始本能的恐慌。
祁元铭还是要尽量保住的,做两手准备!
至于祁文晏……
他打从心底里压根就没认过!
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有一刻想要真正承认对方是祁家子的身份的,那就是在祁文晏春闱高中的消息传回府来的那一刻!
可是随后那个孽种就甩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彻彻底底断了他在对方身上的所有指望。
所以,现在他给祁元铭谋定职位,并非敷衍,也的的确确是用了心思的。
祁元铭抿抿唇,还是识时务的,当即磕头表决心“多谢祖父,孙儿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从福林苑出来,祁文昂跟儿子约定了明日出门的时辰就自己先回后院去了。
岑氏陪着儿子回了二院的屋子。
祁元铭临时已经换了隔壁的另一间屋子居住,想想凌妙妙在这个屋里呆过,他心里就发狂发躁,一刻也静不下来,不仅搬了屋子,还叫人把他原来屋里的枕头被褥全部烧了个干净。
岑氏知道他受大记不轻,只命人帮着他收拾了。
这会儿过来,拿了药油就想给他揉,却被祁元铭挡开了“天晚了,母亲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
岑氏何尝不知,现在躲出京去是对儿子最有利的安排?
老头子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祁文昂又望子成龙,过分严厉……
儿子受了连番打击,出去避避风头对他是有好处的。
岑氏叹了口气,把药酒交到他手上“那好吧,你也别想太多了,放外任也没什么,你二舅舅这些年一直都在外任上,反而是比留京的你三舅舅出息了不止一点半点。”
提起自己的二舅舅,祁元铭眼神不受控制的变了一变。
但他掩饰很快。
加上岑氏自己也心事重重,便没有怎么在意。
他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母亲不必再为我操心了,我不会一蹶不振的,我才多大年纪,我后面的路还长得很。”
“嗯。”岑氏听他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心里也就踏实多了,这才起身回去。
而祁欢这一整日的心情,也实在称不上好。
凌妙妙这事,放在她原来的时代,无非就是个一夜情事故,既然祁元铭这边咬死了态度不肯娶,她既然在本地坏了名声,那就换个城市照样可以一切开始,只要改过了,还可以重新做人。
可是在这个受礼教约束的古代大环境之下……
出了这种事,她不仅婚事再也做不得主,甚至于连性命都给旁人彻底拿捏了。
若不是因为她是祁家的外孙女,祁文昂夫妻再恨也得顾上几分情面,她可能真的就会无声无息的把命搭进去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祁欢倒不是有多同情或是可怜凌妙妙,而是凌妙妙这件事仿佛一面镜子,叫她越发能够看清和感受到杨氏对她近乎拼尽了性命的那种爱。
但凡杨氏再自私一点,也或者她哪怕只是有一丁点儿的重男轻女——
她在庄子上出了那件事之后,保险起见,杨氏也早在第一时间给她随便找个什么人家,远远地嫁出去了。
可是杨氏没有,不仅没有责备过她一句,甚至在她被人抓住了把柄之后拿出压箱底的财富给她去处理善后!
任何时候,杨氏都没有哪一刻是闪过要放弃她这个女儿,去自保的念头的。
有她这样的母亲,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普遍重男轻女的大的环境背景之下,祁欢当着觉得自己就是那条撞了大运的锦鲤了。
而作为回报,她也越发坚定了要和杨氏母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决心。
凌妙妙这事,没能给祁家造成任何明面上的伤害,只在暗中翻了个浪花就被彻底压下去了,最起码在祁欢看来是这样子的。
但是凌家那边据说闹得不轻。
当天晚上星罗就带了睡前小故事过来“小姑奶奶现在不敢登咱家的门,方才入夜却派了心腹的偷偷过来给老夫人捎信,叫老夫人想办法救命。早上那会儿二老爷亲自押了她回凌家,因着表小姐的事当面把凌家姑爷数落的抬不起头,结果等二老爷一走,姑爷扭头就把小姑奶奶打了一顿。”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别人家的赘婿不好当呢。”祁欢泡在温水里沐浴,也拿这当笑话听了,“小姑母本就是个被宠坏的了,给人做妻子也从来没着调过。以往别的事,碍于她是咱们侯府出去的姑娘,凌至诚忍得可不少。虽说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渣滓,并且凌至诚一开始还是个吃咱们家软饭的……”
越说越觉得不对,立场会跑偏。
“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他们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祁欢索性也不说了,“互相锁死就对了,要不然当年就又多了一个好姑娘和好儿郎要被带沟里。”
不管是放在现代还是古代,祁文姮这种媳妇娶回去都是要祸害门庭,乃至于下一代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凌至诚当年之所以肯娶,也无非就是看中祁家的门第,能在仕途上扶持于他……
双方也等于是互相明码标价了。
现在祁正钰放弃对凌至诚的培养了,凌至诚躺平之后也终于爆发,给了败家媳妇一顿。
他俩谁也不占理。
星罗道“老夫人这会儿自顾不暇,大清早那会儿老侯爷休书都丢她脸上去了,这会儿她得了小姑奶奶的信也没吱声,就打发人回去了。”
还是之前说的理由,一般情况下,祁正钰是不太可能真的休掉这个妻子的,但如果余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踩踏他的底线,逼急了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她这会儿安静下来,显然意识到自己自身难保,又把脑袋怂回去了。
祁欢洗完澡就上床睡了,结果没想到这事儿还有续集。
次日一觉睡醒,星罗的小道消息又来了“凌家姑爷今儿个天一亮,城门刚开就打包了行李去走马上任了。小姑奶奶带着凌家的二小姐还留在凌府,说是伤了又病了。”
二房的人不放心,派了人在盯着凌家的动静。
消息传回来,岑氏虽然气还没消,立刻打发许妈妈过去查看状况,防着又是祁文姮耍花样。
结果——
祁文姮虽然不乏耍赖的成分,但是被打的也是真惨,鼻青脸肿的模样,起码是个把月没脸出门见人的。
凌家那边,昨日夫妻干架,惊天动地,邻里都十分警觉,如果接二连三的再弄出大动静,难免有眼尖的人要开始揣测内情。
横竖罪魁祸首的凌妙妙已经送走了,岑氏这会儿倒也不是很急,就继续叫人盯着凌家了,等祁文姮伤养好了,再把他们母女给凌至诚送过去。
杨氏和祁欢这边,却在当日就收到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