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出来,祁文晏带着他的卷宗,走了内宫方向赶着去面圣。
又怕两个小辈的节外生枝,便喊来他那个亲随,亲自领着把两人送出宫。
杨青云想着祁欢最后大言不惭要求祁文晏帮她办的那件事,有种被她领着一步登顶,瞬间走上人生巅峰的云里雾里的那种不真实。
可是人在宫里,又不好随意交谈……
一路上就欲言又止的时不时侧目瞄她一眼。
祁欢也不理他,只是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往前走。
一行人回到宫门处,那位武校尉仍还是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隔着一段距离就主动打招呼“大小姐回来了,这位小哥儿是祁大人亲随?将他们交予本官就行,我送他们出去。”
祁文晏的亲随,受他熏陶,与他性格极为相似。
他似也完全不好奇这位武将因何如此好说话,闻言,只是恭恭敬敬对祁欢二人道“大小姐,表公子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那小的便回去给三爷复命了。”
祁欢微微颔首。
他这才又对武校尉躬身作揖“有劳大人。”
武校尉始终乐呵呵的“好说好说。”
亲随转身原路回去。
祁欢和杨青云都知这宫门之内并非久留之地,也直接抬脚出宫去。
那武校尉却居然亲力亲为,当真就亲自引路送他们。
祁欢心里有些无奈。
以她对顾瞻的了解,别说她都明着拒他了,就哪怕他二人之间真的私下有所来往暧昧,以他的为人,他也断不会到处与人招摇乱说的,这对女子而言,毕竟是关乎名声脸面的事。
但应该也就是因为他平时的刻板内敛……
以至于就因为他的一点风吹草动,反而更容易就引起身边人的关注和猜疑,从而引发轩然大波。
这位武校尉,明显就是被他之前的那次作为误导了。
可是依着这个古代的风俗,有关这方面的事,大家又都不会当面聊,言谈之间也含蓄的不得了,这反而弄得她也不能当面主动澄清了。
这能咋说呢?
告诉他,你误会了?我跟顾瞻没在搞对象?
或者说,顾瞻确实跟我表白了,但是我俩不合适,我已经拒绝他了?
这话说出来,怕不是要被誉为惊世骇俗了吧!
而且——
人家顾世子,难道不要面子的?
她拒绝人家一次,人家事后也规规矩矩,并没有死缠烂打,她要是反过来主动到处宣扬对方“被甩”的事迹,这就忒不厚道了。
所以,反正这里的人说话都含蓄,那就互相含糊着打马虎眼,总有一天等她与顾瞻各自有了归宿,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这事儿便过去了。
祁欢略感糟心,心不在焉的又被送出了宫门。
“多谢武校尉了。”祁欢再次庄重了神色给他道谢,顿了一下,又再面有难色说道,“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表哥今日在宫里丢了块玉佩,翡翠质地,鹤鹿同春的纹样,虽然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们也不敢特意惊动了宫里的贵人去寻,可到底也是他佩戴了多年的。武校尉常在宫里走动,能否劳您跟手底下亲信之人交代一声,方便的话就替我们留意一下,若能寻回,我们必有重谢。”
这事儿她明明已交代给祁文晏了,杨青云一时未解她这因何又要再麻烦这位半生不熟的武校尉一趟。
不过出门在外,他依旧还是隐忍为重,没有贸然多言。
而祁欢这话,本就是随**代了一声。
却不想,那武校尉依旧是热情非常,反倒认真思索道“这个是没问题,要么麻烦你家表公子将玉佩的具体形状纹样画出来。我手底下一群粗人,单是口述,怕他们没脑子分辨,您给画出来,我拿给他们瞧上一眼,便是一目了然。”
“这样也好。不过我表哥初入仕途,也不想为了一块玉佩就弄得太过招摇惹眼了,这东西最后找到找不到的随缘就好,您可千万别声张。”祁欢闻言,也未曾犹豫,又道“武校尉明日几时轮值当班?回去我表哥画好了草图,我叫人送过来。”
“您二位的顾虑,武某明白。”武校尉目光闪烁,嘿嘿笑道“既然您不急在一时……府上两位公子高中,您前面不是说近期府上要摆宴吗?武某没别的嗜好,就是闲来贪杯,好喝两口。我这厚着脸皮跟大小姐讨张请帖,到那图纸我亲去府上拿?”
祁欢……
我有那闲工夫特意给你送请帖,还非得再费事叫你过去拿张图?
不过这事儿是她自己先主动招惹上身的,做了有求于人的事,现在反而不好反过来拒他。
祁欢于是笑笑“好。武校尉家住哪里?回头我家里定好了设宴的日子,我叫人把帖子和图纸一并送去。”
诚然,这武校尉就是“欺负”她小姑娘,未必有应付无赖的经验,这才插科打诨讨个便宜。
此时闻言,便是面上表情一僵。
反而——
略有几分尴尬。
祁欢想的是没错,若是祁家都不嫌麻烦特意找人给他送请帖了,又何必叫他亲自跑去府上再取什么图纸?
他倒是不觉得顾瞻会看上个脑子慢半拍的傻姑娘,赌的却是姑娘家脸皮薄,毕竟祁欢是先有求于他的,被他反将一军,即便她察觉自己是趁火打劫要请帖,也是不好意思回绝,按照常理也只能含糊着给了。
现在,祁欢却大大方方当面点破了他意图。
但同时……
她却又毫不吝啬的答应给请帖。
发现他耍心机,却不动声色,连气恼都不曾?
啧啧,这小姑娘够冷静,够心胸啊!
反正不要脸都已经不要脸了,武校尉干笑两声,也厚着脸皮继续豁出去了“城南,永安坊,长福巷。”
“好。”祁欢仍是和和气气的含笑应了。
杨青云也与他作揖道别,他表兄妹二人便转身离去。
云北跑过来,跟杨青云禀报了一声之前借苏府人情带祁欢进宫门的事。
杨青云商贾人家出身,虽是从小就制定了人生目标要走官场的路子,可是耳濡目染,他交际应酬的能力也是一流。
当即亲自过去,又当面正式同黎管事道谢一遍。
寒暄过后,他也放弃骑马,跟着一起上了祁欢的马车。
宫门那边,这一波当值的守卫都是武校尉手下。
等着祁家的马车离去,就有人终于肆无忌惮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头儿,你这也太丢人了吧?哪有当面觍着脸跟人家讨酒喝的?不臊得慌吗?”
武校尉却是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小兔崽子懂个屁,老子这讨的是酒吗?那讨的可是人情世故。”
说着,竟还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是一副颇为骄傲的神情,又转身大摇大摆的走进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