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门外的金妈妈赶紧带着星罗进来,两人不动声色挡开余姨娘,把人抢了过来。
袁氏显然是十分惶恐不安的,被扶着往外走,还不住回头去看祁元旭。
奈何祁元旭自顾不暇,却无法分心过来顾她。
祁欢吩咐星罗“你先带她回春春雨斋吧,安顿她在厢房歇着。”
余氏两姑侄,就是两个名副其实的泼妇,袁氏人又不是个蠢笨无知的,这时候明知道她们眼里都容不下自己,自然也不会自讨苦吃的非要留下来演什么苦情戏,忐忑又顺从的还是跟着星罗走了。
余姨娘本是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奈何哭了半天,哭到脑子发蒙,一下子没站起来,便就叫袁氏顺利脱身而去。
她无计可施,转头又抱着儿子继续哭。
祁文景在妻女面前,也是有种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见余氏和余姨娘还在扯着他厮闹,他便面红耳赤对杨氏道“你还在病中,这里的事我会自行处置。”
然后又吩咐祁欢“送你母亲回房。”
祁欢早不耐烦听余氏这老太太胡搅蛮缠的撒泼,自然从善如流,过去扶了杨氏便走。
杨氏和她该是差不多的心态,母女两个心照不宣,当即便溜了。
临走——
虽然院子里就只有祁文景的一个心腹亲随在,祁欢也还是很“体贴”的给他们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余氏已经撕扯的祁文景身上衣裳都乱了,涕泪横流的继续叫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的亲儿子你都不要了,看来我这个老娘在你眼里更是一文不值,你把他赶出去……你要么干脆把我也一起赶出去算了,你这是逼着你的亲儿子去死你知道吗?”
余姨娘那里,这会儿却已经不再哭闹,坐在地上,眼珠子乱转。
她在想袁氏的事。
袁氏那么个小妇人,连个娘家都没有,祁文景让儿子娶这么个女人,以便于息事宁人,可她儿子要真娶了那个女人,就等于彻底断了岳家帮扶这条路!
这样毁前程的事,怎么可以做?
本来儿子就是个庶出的,资质又一般,可祁元辰毕竟年纪还小,如果儿子有个好岳家扶持,就总还是有机会的。
她此时想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结果掉袁氏那个不检点的小贱人才好。
这边她兀自盘算,那边余氏还在捶打祁文景。
从祁欢关了房门之后,祁文景脸上就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
他狠狠的闭了下眼,突然苍凉的一声冷笑“母亲您以为父亲他现在就不是在逼着他的亲儿子去死吗?”
他是个温和宽厚读书人,在家对着余氏,秉承孝道,基本都是能顺从就顺从,争执都很少有的。
此时这一声,虽然音调不高,那语气却冷漠至极,透出一股刺骨的凉。
余氏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
瘫在地上的祁元旭和余姨娘也都泪眼婆娑的齐齐仰头看向他。
祁文景木着一张脸,重新睁开眼。
他用一种冷漠至极的消极眼神,望定了余氏道“今天我不把他赶出去,那么被赶出去的就只能是我,或者母亲您并不介意,因为老二也是您的亲生儿子,甚至他比我更出息,更有能耐,将来由他袭爵,继承了家业,对您来说一切也都没有任何改变。”
余氏的脑袋,压根没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什么,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儿子是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脱口还在质问“你在说什么?”
祁文景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父亲今日是在逼我,您看不出来吗?这个侯府的爵位,他早就后悔记在我名下了。如今旭哥儿闯下大祸,我若不能下狠心给二房一个交代堵了他们的嘴,那便就只能拿家里的爵位去替你余家血脉的乖孙换条命回来了。母亲你确实无所谓是吗?手心手背都是肉……或者您也与父亲一样,心里是更希望老二能得这个爵位的?”
有些事,他从没对任何人吐露倾诉过,却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就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祁正钰对他的不满,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到达了巅峰。
他之所以如今还顶着长宁侯府继承人的名头,那是因为上头还有皇权压着,祁正钰要是皇帝,他们家传承的要是皇位的话,他这个所谓的继承人早就被他没二话的给废掉了。
祁文景不想争,但是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无缘无故的他怎么让?
是装疯装病,从此变成个废人,一蹶不振?还是一了百了,干脆一死,好给自己的亲弟弟腾了位置出来?
便是蝼蚁,也尚且想要偷生几日,何况——
他还是个人!
这一刻,男人的眼睛赤红,像是一头濒临发狂的困兽,死盯着眼前洋相百出,还对着他不依不饶的他的亲生母亲。
余氏向来拿捏这个大儿子手到擒来,此时却生生被他这染了血的目光逼退一步。
她嘴唇颤抖,满眼都是恐惧,脑子却依旧还是反应不过来的“你……你这是在吓唬我吗?你这爵位是过了先帝的案头,御笔亲封的。”
祁文景于是就惨淡无比的笑了。
他甚至走上前去一步,将余氏直接逼退到角落里“我还可以去死啊,我死了,这个爵位就顺理成章可以传给老二了。”
余氏被他逼的退无可退,一屁股怼在了椅子上。
祁文景却又回转头来,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自己的长子,表情越是见着惨烈问道“或者你不离开这个家,我死后,你去试着与你二叔争一争?”
争,怎么争?
他二叔已经是官居从三品的准侍郎了,他却连个进士都考不中。
而如果又如他父亲所言,祖父其实是想让二叔承袭爵位的,别说他是跟二叔争,就算是他的存在那都成了一种罪过,区区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儿子,如果父亲都能被他们逼死,他被作为挡路石踢开那还是人家动一动手指头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