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洁这姑娘,什么时候成长为这样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女性了呢?
“……不应该说是‘陪他做出这种事’吗?”
竺清月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
“不,就是‘陪你’。”
林星洁回答得毫不犹豫。
“徐向阳不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我更不会。我们三人里,只有你总是会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做法,还很大胆地付诸行动。其实,有时候我还挺佩服你这种勇气的。”
“……是吗。”
“是啊。说到底,向阳他会产生要‘脚踏两条船’这种念头,不就是因为你的坚持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旁边撺掇,一直缠着他、缠着我们两个人不肯放……就算他不可避免地会对你有所想法,也只会当作没发现,更不用说讲出口了。我相信他会遵守一个合格男友的标准,只作为朋友来和你相处。如果没有你,他一辈子都不会逾越雷池半步。”
“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呵呵,这种话说出来你会信吗?特别是对象还是我和徐向阳这样的人。”
“那是你的问题吧。因为你是个怯懦的人,怯懦到根本不愿意相信我或她;而且还很自私,所以一旦想到了能把自己绑在向阳和我身上的方法,就不愿意再放手,不管这种方法有多荒唐。”
林星洁的嘲讽十分尖锐,不过竺清月并没有从中听出任何生气的意思。或者说,该愤怒的地方,她都已经愤怒过了。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徐向阳,其实都是在‘陪你’,自从我们三个人认识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竺清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知道星洁说的都是对的,却还不想就此认输。于是,她小声说道:
“但是,向阳他现在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不可能回头。”
“嗯,我知道。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就不会再后悔……”林星洁轻声回应,“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
这一回,星洁,我们俩算是开诚布公地谈过了。她想。
那么,接下来你又打算怎么做?
竺清月裹着毯子,蜷缩着躺在那儿,把自己变成了蚕宝宝。
她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顶棚上的那个破洞,却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和林星洁“对视”,乃至“对峙”。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像随时准备拔剑砍杀对方的决斗者那样,针锋相对。
竺清月悄悄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免不了心跳加速。
——接下来,你又会说什么呢?
我和徐向阳,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仔细想想,有时候陪着你一起疯,一起做些荒唐的事情,可能感觉还不错吧……我想,我不会特地去抗拒这种快乐。”
林星洁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但是,请不要误会,竺清月。我没有习惯任何让我不舒服的事情,不会赞同你那种奇怪的思维,更对你荒唐的提议不感兴趣,我不打算对谁妥协,哪怕是我喜欢的人,或者我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我想提前告诉你一件事。”
竺清月注视着满天星星的夜空,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好友继续说下去。
然而,林星洁却在这时停嘴了。
考虑到她刚才那种分明考虑过很长时间才做出决断的坚定语气,这次沉默漫长到近乎诡异。
竺清月没有着急。她保持不动声色的笑,尽管没有人能看见此刻她的脸庞。
车厢内静的可怕。
“我想说的是,那个……”
那个早就成长得果断又飒爽的女孩子,偶尔还是会展现出性格中别扭又青涩一面,但她还是努力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最近这段时间,我打算和徐向阳上床,你不许来捣乱。就……就这样,我说完了。”
说完,竺清月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动,很明显是躺在另一头的长发姑娘丢下这话后,立马背过身去了。
*
有时候会觉得,我果然还是搞不懂你,竺清月心想。
你这个人,一直在对自己说:“你正在做一件荒唐的事情”、“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荒唐”……
我知道啊,这种事情我自己再清楚不过。
可是,有什么会比你刚刚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更让人感到荒唐呢?
然而,不可思议地——
在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语的刹那,竺清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假如有一天,林星洁真的同意了她和向阳的关系,认可了三人在一起的未来,到那时候,她会有什么的心情?
是觉得理想得到实现,终于心满意足?亦或是大功告成时的空落落?
她甚至会对那些针对美好未来的幻想和憧憬,反过来产生畏惧。
正是因为遇见了徐向阳和林星洁,她才会想要改变自己,才会不择手段想要留在他们身边,才会一门心思去实现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可如果事情真的按照自己想象得那样发展下去,她会不会再一次回到过去那样空虚的生活状态中?
……是啊,这的确是在杞人忧天,竺清月早就深刻地认识过自己,她的性格真的超级麻烦,永远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
但幸好,结果并非如此。
林星洁就是林星洁。
她会因为爱和情感而改变自我,却不会为了某个人的想法屈从内心。
从破开的洞口往上,能看到天上的乌云散去了,月亮与星星一同悬挂在澄澈的夜空中闪耀,想来明天的天气一定会很晴朗。
她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自己不会再听见星洁的话语,剩下的只有睡在身边的朋友们平缓的呼吸声。
他们已经睡下了。
竺清月笑得很开心,胸膛下跳动的那颗永远贪婪渴求着他人情感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得尽餍足,于是她满意地露出微笑。
女孩缓缓闭上双眼。
晚安。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