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路转运使是一个纯正的文人,先帝庆历年间二甲进士出身,后来又通过制科考试,庆历变法失败之后也曾沉沦过一段时间,四十出头的年纪成为一路主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一次晋级就是从三品,有秦风路主管一路的经历,或许能成为下一任兵部侍郎也说不定。
此人见到盛长槐倒也十分热情,丝毫没有觉得盛长槐这个经略安抚使是来分自己权柄的。
“早就听说盛侯少年英雄,文武双全,可惜当年盛侯在关中求学的时候不曾相见,钱某还曾经引以为憾。”
昨晚的时候,唐诗替盛长槐已经把秦风路的主要官员打听了一遍。秦风路转运使姓钱名宣,江南东道人士,他这么说也是有缘故的,当年盛长槐在关中求学的时候,此人曾知泾州,十余年间一直在西北为官,一路升到转运使,从先帝时期旧党被贬出京之后,倒也算是官运亨通。
“钱公谬赞了,下官这点才名,不足为道。钱公才是国朝栋梁,我家叔父曾经提起过钱公,临走时专门叮嘱我,到了西北,一定要多听钱公的吩咐。钱公在西北修路搭桥,惠及万千百姓,才是我等末学后进的的楷模,相比于钱公的功业,长槐不过是有些虚名罢了。”
听到盛长槐这样推崇他,尤其是说到他最值得称傲的事情,钱宣也觉得有些自得,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看着盛长槐的态度愈发亲切,主动为他介绍起秦风路同僚。
“左边这位是提点刑狱司的段仁大人,右边这位盛侯是新任雄武军节度包雄。”
盛长槐这次是例行拜见上官,转运使钱宣只召见了两个人,一文一武,盛长槐也是第一次见。
那段仁皮笑肉不笑的给盛长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包雄却出乎盛长槐的意料,钱宣刚介绍完之后,马上就给盛长槐单膝下跪。
“末将包雄,见过经略相公大人。”
盛长槐这个经略安抚使,在民间有经略相公之称,比如后世水浒传里面,种家父子就都曾担任过这种职位,鲁智深出场的时候,就提起过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的称呼,但在官场上并不会直接这样叫,除非是私底下相见,但包雄这样称呼盛长槐,钱宣和段仁一点也不意外,好像见怪不怪。
盛长槐连忙将此人扶起来,看来这就是自己麾下最大的武官了,将来自己要有什么谋划,都得依赖此人,虽不知根底,但现在他在转运使钱宣和提点刑狱司段仁面前如此做派,无疑是表明自己的效忠的态度,这倒是盛长槐最大的惊喜。
“老朽已经收到中枢相公密信,知道盛侯此次来秦风路的目的,若盛侯需要老朽协助什么,但请直言,老夫自然全力配合,虽说名义上盛侯归我节制,但盛侯乃是太子宾客,老夫也不敢以上官自居,更何况盛侯身负皇命,秦风路上下若有不配合的,盛侯尽管明言。”
钱宣说完,又指着刑狱司段仁说道。
“西北盐患只有一个,皆因民间走私屡禁不止,土匪,马贼皆参与其中,当地百姓大户也多与私盐贩子勾结,这里面的事情,盛侯可以多和段大人沟通,段大人提点刑狱司,查处过的私盐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其中的勾当在熟悉不过。”
盛长槐听完之后,顺着钱宣的话向段仁行了一礼。
“既如此,以后长槐就多有打扰了,还望宪台大人多多指教。”
看到盛长槐态度如此谦逊,段仁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
“好说,好说,都是为了大宋,没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卷宗之类的文书,盛大人走的时候派个人取一下,顺便把那些私盐贩子带走。”
走私青盐,除非是那种几百人的大盐贩子,其余的,不过穷苦百姓家为了挣点银子铤而走险,其实不是什么大罪,被抓到之后,基本上都是充军发配的结果,雄武军地处边州,军队中至少三分之一的兵源来源都是充军发配的汉子,俗称贼配军。
盛长槐这次前来,不过是例行公事,和拜码头是同一个道理,虽然自己的品级和钱宣差不多,都是三品,但职官上,人家比自己高一些,自己这个安抚使是正四品,实际上和提点刑狱司的段仁是同一品级。
沟通完正事,转运使钱宣正式将雄武军节制六州的卷宗文书并安抚使的印信交给盛长槐,盛长槐这才算是正式上任,谢绝了钱宣设宴接风的注意,盛长槐拜别钱宣和段仁,带着包雄一起离开转运使司衙门。
“恩府,此人不过是幸进之臣,大人何必姿态如此谦逊,大人设宴邀请,此人竟丝毫不给大人面子,未免有些跋扈了吧。”
盛长槐不知道的是,他刚从钱宣的转运使衙门走出来,段仁就愤愤不平的给钱宣吐槽,而钱宣的脸色,也不像之前那样和善,而是稍微有些凝重。
“平仲,话不是这样说的,此人也不完全是幸进之臣,以救驾之功入仕,又是一甲探花出身,说起来也算是我等文臣一脉,蜀州一行,更是为我朝开疆扩土,文武双全倒也不算夸大。不过呢,少年心性,看不清局势倒也是有的,经略安抚使虽然位高权重,但有你我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段仁脸上一急,马上出言提醒钱宣。
“但是,韩大相公不是说?”
钱宣摆了摆手。
“韩大相公说此人性格冲动不沉稳,让我们多加主意,我看未必,少年人冲动或许有一些,他之前在汴京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是有些冲动了,和官家宠臣当街大战,也就只有太后宠臣能做出来了。但若说不够沉稳,你刚才也见了,即便是你态度不好,人家可曾表现出丝毫不满。雄武军节度当庭效忠,他可曾漏出狂喜之色,而是出头能有这样的心性,已经算是了得了。”
“平仲,你记着,虽然你我二人是因为韩相举荐,才得以但此大任,但不代表你我二人就得以韩大相公马首是瞻,你可知韩相公为何要来信提醒你我。”
段仁摇了摇头,他不像钱宣那样,在朝中有至交好友,消息灵通,只知道盛长槐和朝中诸相关系不好,又是太后宠臣。
“韩大相公劝官家立舒王为皇考,借此来和太后争权,被太后一招给先帝诸子过继嗣子破解,官家因此得罪朝中正臣,带上了不守信誉的名声,舒王皇考之说虽为名文废止,但前几日太庙祭祖,官家祭文上可已经该称先帝为皇考,谁都知道,官家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太后急流勇退,虽然不在过问朝中之事,得了百官赞誉。”
钱宣顿了顿,看着脸上带着一丝不解的段仁,继续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