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年,始立《宗子试法。凡祖宗袒免亲已受命者,附锁厅试,自袒免以外,得试于国子监。”
延迟一年的春闱开场了,这一次盛长槐倒不像解试的时候那般倒霉,被分配到传说中的臭号里面, 可以这么说,无论怎么抽签,盛长槐都不会分配到臭号,这个和盛长槐是否得宠没任何关系,科举乃是国朝最为公平的抡才大典,又怎么会在明面上有这种暗箱操作表现出来。
之所以不会被分配到臭号,是因为盛长槐会试与正常考生有所不同, 按大宋律令,通过解试之后发解之人参加会试, 如果本就是身有官职者,并不会和白身的读书人争取那有限的名额,而是会参加另外一场科举考试,考题虽然和正常考生的相似,但是却分榜录取,名额也有其定数,并非跟其余白身读书人共享名额。
“锁厅试”,从盛长槐前世的历史来看,开创于北宋,终于南宋,大宋科举每两年或者三年一次, 每次录取的名额有限,这也是进士如此尊贵的原因,但是要统治偌大的疆域,光靠这两年年几百号进士是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的, 更何况三甲进士出身乃是从八品,比后世其他王朝的起点要低多了, 县丞级主簿等职位, 放在后世也属于吏员所属,而在大宋是正儿八经的官职。
在大宋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举荐征辟的官员特别多,这样做的利弊就不提了,但是呢,征辟或者被举荐的官员,天花板很低,而且在官场有个鄙视链,翰林院出身的瞧不上非翰林出身的,无他,只有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才有拜相的可能性,进士出身的又瞧不起非进士出身的,不光光是因为非进士出身升迁困难,难以升到高位,还有文人相轻这样的原因。
最初,朝廷认为,一些低职位的小官员, 因学历出身不高, 影响仕途, 长年未能升迁, 所以意志消沉。为了鼓励这些人努力进取,让他们有些奔头,所以出台了“锁厅试”这个政策。但对那些考试成绩合格的,只给于升官职,没有给予进士出身的名份。也就是说,考中的只给升级升职位,没有给“进士”的头衔,不承认其学历。不但如此,还规定没考上的,连原来的官职都要撤掉。让其回家好好学习,以后再参加科举考试。这种规定,造成很多现有官员都不敢去参加会试。因为考上了,没有承认是“进士”,只有升点儿职。如果考不上,连饭碗都没了。谁事愿意干呀?除非是因职位低微,早就想辞职不干的人才会去冒这个险。
后来朝廷觉得考试合格不给名份的确不好,所以改了规定:考试合格者,皇帝赐给“进士及第”及第的意思是及格。但那一条考试不及格,落榜者撤职的规定依旧没变。所以,参加进士考试的风险依然存在,报名参加会试的小官员不是很多。
再后来,先帝亲政之后,才废除这条“凡考不取者辄停官”的规定。这样,考试合格者升官,朝廷承认其“进士出身”的高学历。考不中的,不撤官职,不降级别,工资待遇照常。大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大大地激励小官们勤奋学习,努力备考。
因这部分参加科考的考生,基本上都是有官职在身,如果他们跟正常的考生同榜录用,公平性会受到质疑,至少在外部看来,有官身的考生舞弊的便利性比白身的要大了许多,因此就有了“锁厅试”这样的政策。
为了表示对这方便考生的严格,会试考三场,每场三天,其余考生考完一场中间可以出贡院修整,而参加“锁厅试”的考生就没这个福利了,或许是朝廷害怕某些考生知道考官之后,会用什么暗地里的手段贿赂考官,毕竟随着时代发展,参加“锁厅试”的不光有低级非进士出身的官员,还有宗室和勋贵子弟,更有甚者,就如同盛长槐这样身有爵位者,甚者像现在位高权重的顾廷烨,也是有资格参加的,这帮人的能量可是非常巨大的。“锁厅试”名字的由来也可能是如此,这就不得而知了,参加“锁厅试”的考生,直到三场考试结束,才可出贡院。
不过呢,这部分考生毕竟是官员,不像考生是白身,自然也是有些特权的,就比如这考试的场所,其实是有单独的地方的,这地方并没有传说中的臭号,这便是他们的福利。
今年乃是特殊年份,虽然是恩科,但因去岁一场动乱,汴京朝局一日三变,吓退了许多原本要参加科考的官员,参加锁厅试又得提前准备,毕竟都是有职责在身的,不可能直接丢下本职工作参加科考,这样的人,即便是考中进士,还不如不考,试问哪个部门会用这样没有责任心的官员。
一般参加锁厅试者,都是提前一两年就开始准备了,恩科的特殊性,使得参与科考的官员比往届数量要少跟多,这也是为何盛家人认为今年乃是盛长槐中举最好年份的原因。
人少了,地方却并不宽敞,和其余考生一样,“锁厅试”也有考舍,这种明面上的区别,也没人敢给读书人落下把柄,这帮举子现在不是官员,总有将来会进入礼部的,如果真的在这块区别对待,将来肯定有人会弹劾总览考舍建设的官员。
盛长槐的身量本就高大,考舍可不是暗中考生的身高进行定制的,接近后世一米九的身高,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可不就是遭罪吗,幸好盛长柏有经验,毕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早早的就嘱咐过盛长槐,张大娘子为此专门定做了考箱,做的倒是灵巧,考箱拆下来之后,连着桉牍可以组成一张床。
这倒不是张大娘子首创,幸亏了汴京勋贵子弟会享受,自然有参加过科考的前辈在有限的规则内去研究此事,毕竟汴京勋贵之家就没有缺钱的,也有门路打听贡院的底线,还有人脉去找灵工巧匠,张大娘子也不知道从哪家勋贵里面打听到这样的灵巧之事,早在正月刚过的时候就叫人准备了,现在刚好用的上。
即便是如此,连续在考场待了这么些天,盛长槐早就疲惫不堪,难怪自家二哥哥说了,这科考是个体力活,其余考舍不知道,距离盛长槐不远处的一个考舍,盛长槐亲眼看见那个考生被巡考的考官发现晕倒在考舍里面,不得不叫人抬了出去,十余年的寒窗苦读,这又得耽误两三年,也幸好先帝当年的善举,参加“锁厅试”未过者保留原职,要不谈放到国初,还真是得不偿失,底层官员本来入仕就有些运气成分,因身体的缘故还丢了官职,那真是倒霉她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考至现在,已经是第三场,前两场的时文,诗词等,盛长槐倒是做的很满意,想来没有任何问题,就等着策论做完,赶紧脱离这个坐牢一样的地方,实在是太憋屈了,两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解试的时候没这么长时间,就算当初是分到臭舍,至少解试的空间大的,毕竟是州府,比不得汴京这块寸土寸金的。
先唐的时候有句话说,“居长安,大不易”,大宋都城汴京也是如此,大宋又是文华鼎盛,优秀的读书人如过江之卿,贡院几番改造,容纳的人多了,地方却是有限,自然是越盖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