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脚姑爷第一次拜访老丈杆子,带的礼物自然不是表面上的酒水,或者给大舅哥带些补品,大舅哥那里有孤本作为干货,老丈杆子这里,盛长槐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
“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子孙,唯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又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其势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于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所谓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可并合而兼抚之时也。诸种既服,唃氏敢不归?”
英国公府的书房内,独臂东平侯听着英国公次子张兴邦念到此处,眼神中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脸上的表情有喜悦,有惊叹,还有一些难以言表的哀伤。
大宋属于西北军系的将门虽多,但因国初西夏的前身归属于大宋,太宗太祖没怎么重视,也就一个英国公府世代镇守,现在的将门,大多是在西夏叛离之后才慢慢发展起来的,勋贵更不像河东河北那边,都是国初就封爵的将门。
除了西北世代军头英国公府,属于西北军系的勋贵也就七八家,到现在还在军中的,也就是英国公府,崇信侯府的旁支,在加上当年在汴京禁军中的忠敬候府,也没几家了。
东平侯年纪比英国公要小的多,乃是英国公最为信赖的下属,虽然因伤不得不退出行伍,在殿前司中任职,但却是英国公这一系中头脑最灵活的,也是现任英国公心目中的军师。
刚才英国公嫡次子念的那一段,乃是英国公家的毛脚女婿精心准备的一份礼物。
“张公,您这个女婿可是选对了,太后娘娘这是送了我们西北军方一份大礼啊,就凭这卷平戎策,可抵数万大军。”
东平侯说完,脸上露出一丝怨恨的神色。
“要是那帮大头巾能有您家姑爷一半的见识,我们又何至于损兵折将,要不是那帮自以为是的文官瞎指挥,您家大公子,我家二弟,还有我那最成器的长子,小小的西夏,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由不得东平侯不怨恨,除了英国公府,西北军方勋贵中损失最惨重的就属东平侯府,东平侯乃是西夏叛逃之后才调到西军相助英国公的,短短数十年,旁支和嫡系亲兵损失不算,光家里的名将种子就损失了两个,东平侯更是因此失去了一个胳膊,不得不退出军队,转为后勤文职工作。
“东平侯慎言,怨对的话私下里说说就行了,可别在外边说出来。”
东平侯自然知道上官是为自己着想,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又彷佛想起什么好事情,眼神中露出一丝智慧的光芒。
“张公,那韩章这次倒也说话算话,举荐您担任枢密副使,也算是走出了一大步,您这个枢密副使可和贺蛮子不同,如果那帮文官不长眼,我们将门也不是泥捏的。”
由将门担任枢密副使,英国公也不算破天荒头一次,当年西北贺将军得官家喜爱,又因屡立战功,乃是西军中有名的后起之秀,因其暂时没有爵位,也不算破坏大宋官场上的潜规则,将门勋贵不得担任相位,贺将军出身寒门,甚至是个贼配军出身,和勋贵并无瓜葛,乃是异军突起,突然发迹起来的,担任枢密副使不会被皇家忌惮。
但是这件事却在文官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枢密院一直以来都被文官视作压制武官的重要部门,枢密使和副使更是文官的禁脔,一直都由文官担任,这也是文官以文御武的重要手段,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职位落到了武将手里。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贺将军因为和旧勋贵没瓜葛,得到官家信任,提名担任枢密副使,但也因为自己在军中并无人脉,文官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压,各种脏水不要钱似的给贺将军泼了上去。
做的最过分的,就属当今韩大相公了,贺将军的属下,一名战功赫赫的名将,竟然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被韩大相公找了个借口斩杀,还借此给贺将军带了一顶预谋造反的帽子,东华门下唱名方为好男儿便是在那时候喊出来的。
要不是当年范相公对此事心存疑虑,再加上作为西北军方领袖的英国公力保,贺将军才得以从汴京全身而退,但也因此丢掉了差点成为将门第一人的资格,无他,连最亲近的下属都保全不了的上官,又有什么能力统领军队。
这也是为何贺将军在西北经营多年,却一直没啥人脉,甚至一直融入不了西北主流圈子的缘故,要不然,西北战功仅次于英国公等勋贵之家,却在西北混的还不如后起之秀的姚家,要不是这件事,以贺将军的战功和职位,贺家经营到现在,和全家也差不了多少去。
英国公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枢密副使,不过是官家要整改西郊大营,安抚将门罢了,不掌权的副职,在军中是个什么样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东平侯却不以为然。
“那又如何,您现在是个副使,那是因为您是个存粹的军人,您那个姑爷可是有进士之资,又和太子交好,韩章不也承诺,如果您家姑爷有这个能力,将来是可以做枢密使的,在说了,堂堂国公,谁敢叫他当摆设。”
难怪东平侯激动,今天英国公突然叫他过来,就是因为盛长槐送了英国公一篇自己写的文章,说什么叫英国公斧正一二。
英国公本没怎么在意,文人里面,拿自己的得意文章当作礼物的,在文坛算是一种美谈,但他自己虽然不至于就不通笔墨,但却对这种文章诗词兴趣了了。
还得是英国公次子张兴邦,因他自己体弱多病,英国公其实当年也是有意叫他走文职的,少年时候读书也算有点天赋,要不是英国公长子因伤不治,嫡次子身体又每况愈下,说不定就要考进士去了。
张兴邦虽然久不研究策论时文,但既然是自家妹夫的大作,自然是要品鉴一二的,谁知道这一看,竟然给了他一个惊喜,这篇文章是策论没错,但却不是什么政务之类的策论,而是关于军事方向的,甚至是战略方向的,里面的内容,更对那日迎亲英国公一系年轻人中最为激进者关心的问题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