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2 / 2)

万卷棠 如芥子 2577 字 2022-11-15

“小的虽没有受过正经的商贸外语训练,但我从十二岁起就跟随着父亲出海经商,五六年间,我已经通过自学把交趾,占城和大食国的语言文字,都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莫铮质疑道“你是掌握的七七八八,可旁边这二位,那可是精通!”

男子依旧丝毫不泄气“论才学论履历,两位前辈出类拔萃,小的自是难以望其项背。但。。但若论起交趾的风土人情,我不会比他们了解的少!尤其对老爷您从事的贩茶一行,小的。。小的应该更胜一筹!”

一席话透着一种犹疑的自信。

听完他的话,那名妇人气不打一处来,旁边的两名外语牙人则不屑一顾,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此时莫铮竟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晏云棠凑过去,附在莫铮耳边悄声问道“姨夫笑什么?”

莫铮也把头凑到晏云棠耳边,悄声回道“这厮儿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是一样的困窘潦倒,却又目空一切,傲睨一世。哈哈。”

晏云棠觉得好笑,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想了想,她再次探身到莫铮耳边,轻声道“姨夫那是有真才实学,所以不拘泥于俗见,懂得自己的可贵。这人是否也有真才实学,我们还得试试才知道。”

说完,晏云棠诡黠一笑。随后对那男子说“你既如此自信,那,不妨让我考考你。”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据我所知,交趾历来的官方语言和书面文字皆是仿照我国,用的汉语和汉字,但汉语汉字的发音和他们本地语言的发音又有很大的差异,所以,交趾民间惯常用的还是他们自己的文字,叫做‘字喃’。那么,现在我写下几句介绍我家茶团的句子,你和另外两名牙人,此刻当场将它译成字喃文。如何?”

另外两名外语牙人异口同声一句“这有何难”,那名男子也毫不犹豫地把头一点。

晏云棠又加上一条要求“你们译的时候要忠于我所写的内容,逐字逐句,不可随意增删修改,还不得打乱顺序。”

三人点头应承。

于是,晏云棠向茶寮的店家开口借纸笔,店家只好从自己日常记账的账簿中,撕下几页纸递给她,然后又把一只粗制滥造的毛笔和磨得只剩薄薄一片的墨,并着一块砚台也借与她。

晏云棠与莫铮低声叽叽咕咕地商量了几句,待流萤将粗墨研磨出来以后,便执笔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随后将纸笔传递给那受考的三人。

接过考题,乍一眼看到晏云棠的字时,三个人都忍不住嘴角一咧,却又要强行抿紧双唇。尽管如此,晏云棠还是看出了他们对她的嘲笑。她只当没看见,讪讪一笑了之。

三人传递着那仅有的一只毛笔,轮流在各自的纸上写下各自的译文,等最后一个接到笔的那名男子将自己的译文完成之后,他们才将各自的译文一起递给晏云棠。

晏云棠将三张纸平摊在桌上,与莫铮一起品鉴。他们俩都不懂字喃文,可晏云棠却看得十分起劲,莫铮也只能装作认真在看。他偶尔偷瞥她一眼,满腹疑惑,他不明白她对着一堆看不懂的文字,如此兴致勃勃,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半晌,晏云棠将三人叫到跟前,指着三张纸上位置相同,译出来的文字却各有所异的一处,问道“我方才比对了一下你们三个的译文,其余的字都用的差不多,唯独这几个字,你们三人的用字都不同,这是何道理?”

三人一齐探头,弄明白她在问什么之后,其中一名外语牙人解释出自己译的是“香茶”,另一名牙人说自己译的是“春茶”,而那名男子则说自己译的是“明前茶”。

晏云棠听完,长长地“哦”了一声。稍作一想,她侧头望向莫铮,笑意盈盈。

以莫铮的聪慧,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当即拍板作主,定下了那名男子。

这下,不仅那名妇人不乐意了,那两名外语牙人也满脸不甘心,对着晏云棠质问道“我们的译文有何纰漏之处?!”

她先是回以一笑,以示安抚,接着才解释道“二位莫激动。你们的译文并无疏漏之处,只是相比于这位小官人,你们似乎并不十分了解茶。”

说完,她又望向那名男子,道“小官人不妨解释解释?”

男子听完,朝晏云棠一拱手,接下话头,侃侃而道。

“若粗糙些译,我们译的都没错,毕竟从广了来说,明前茶确实是春茶的一种,再广了来说,也是香茶,你就是直接把它译成茗茶,那也行。但是,方才这位小兄弟说的很明确,让我们逐字逐句还不得增删修改,她的试题也写的很明确,就是‘明前茶’三字。”

晏云棠点点头,表示认可。

“从细说来,明前茶就只是明前茶。即便明前茶属于春茶,若用春茶二字以概之,也是极为不妥。春茶既有明前茶,也有雨前茶,而这明前茶和雨前茶,又大有不同,二者不仅色泽香味各异,口感更是相差甚远。明前茶入口柔和,鲜醇清香,苦涩味较淡。而雨前茶香气浓烈高扬,入口之后,清新中还带着刺激。”

听他说完,晏云棠笑而不语,莫铮脸上则写了一脸的“我很满意”。

再看那两名外语牙人,不屑和不甘都从面色上悄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愧不如。他们垂着眸子,都默不作声了。只有那名妇人始终一脸愠怒之色。

莫铮从衣袖内掏出一贯钱,起身递与那妇人,口称感谢她半日的忙碌。妇人接了银钱,这才换上了笑颜,客套两句后,带上那两名外语牙人告辞离开。离开前还朝那名男子啐了一口。

莫铮重新入座,随后也请男子入了座,问道“敢问小官人姓名?”

男子笑答“小的连莘。”

莫铮抚掌一笑,道“连莘好,既入了我们的伙,就得与我们连心才是!”

连莘那张刚毅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少年气的羞赧。

“我们明日便启程出发交趾,你今晚好好收拾一下行李。明日辰时一刻,还是在这座茶寮碰头。”

连莘应声点头。

顿了顿,莫铮又正色道“出了海,你是要时刻随行在我们身边的,既是如此,那就都是自己人。这是我的外甥女和她的贴身女使,因为市舶司规定女眷不得上船,所以对外只称她们俩都是我的外甥,同我一起出海贩茶。既想为我做事,嘴就要严实,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小的明白。”

连莘说完,又转向晏云棠,起身拱手道“日后,还望小公子多照拂。”

晏云棠听了,与之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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