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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决心之后,赵琰倏地就感受到了季秋深夜的敌意,摩挲着自己冰凉的双臂,跑回房中重新躺下。他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尽快见到晏云棠的法子。
既想到了法子,就得先令其变为计划。他把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样一样细细盘算过一遍,直到满身疲惫,才在不知不觉间呼呼睡了过去。
翌日,赵琰起了个大早。
对未来充满希望时,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光明又这般美妙,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自己,又是如此朝气蓬勃和无比精神抖擞。
吃过早饭,赵琰把自己昨晚入睡前想好的计划在脑内重新走过一遍,然后驱车前往鸿胪寺。
对于赵琰突如其来的到访,鸿胪寺卿余扬感到无所适从,心里什么都想过,但就是拿不准他的来意。而赵琰也不说明自己的来意,余扬只得遵循着他的指示,一问一答。赵琰问什么,余扬就答什么,只是全程如坠云里雾里。
待问答环节结束以后,余扬更加匪夷所思。余扬不明白他为何要询问有关出使交趾的细节。但他既不曾说明来意,也看不出有任何要给余扬作出解释的打算。问完了话,他带着手头掌握到的信息告辞离去。
赶到开封府衙,他匆匆巡检过近来堆积的公务,然后交代少尹,称此后一年半载他都不会在汴京,若官家没有另行指派,开封府衙便暂交少尹代管。随后,又火急火燎回了王府。
他将手头的信息和昨夜想好的计划结合,反复敲磨,拟好了一片用来说服皇帝和李贤妃的说辞。
隔天一早,赵琰现身仁明殿,给李贤妃请过安之后,又主动留下陪她用早膳。
许久未曾与儿子同桌吃早膳了,李贤妃兴致大涨,命仁明殿内厨做了满满一桌早点,琳琅满目,式样繁复,全是赵琰素日爱吃的。
母子俩正准备动碗箸,透过门窗,远远传来低沉如钟的嗓音。
“李娘子殿内真是人才济济啊,内厨手艺比我那御厨强上不知多少,还未进得屋,米香就阵阵扑鼻而来了。哈哈。”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入李贤妃和赵琰的耳中,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内。
李贤妃喜上眉梢,简直想去查查黄历。她忙忙地起身,眉开眼笑地将皇帝迎入桌前坐下,赵琰也忙起身请安。
“哦?琰儿也在?”
皇帝惊疑一声,受下赵琰一礼后,示意他重新入座。一家三口才都坐定,早有李贤妃的贴身嬷嬷添来一副碗箸。
赵琰莞尔笑答“儿臣许久未曾陪母妃用过早膳了,今日特来弥补罪过。而且,儿臣甚是怀念仁明殿的花式早点。”
李贤妃朝赵琰投去宠溺一瞥。
皇帝乐呵呵表示赞同“琰儿是我的儿子,口味也跟为父一样!”
李贤妃盛好半碗米粥,捧给皇帝。这米粥是由粳米和糯米各掺一半,用新鲜山泉水熬煮而成,软糯甘甜。又兼以文火慢炖,香气格外浓郁,直往四周溢散。
她附和道“琰儿是陛下的骨肉,自然最像陛下。”
说完,她正打算取过赵琰的碗,却被赵琰眼疾手快,抢先将她面前的碗取走。为李贤妃盛好小半碗米粥之后,他最后才往自己的碗里也添上。
瞧着皇帝和李贤妃皆是笑意盈盈,赵琰暗暗窃喜碰对了日子。接下来,他找准一个时机,将话匣子大开。他夸夸其谈,先是说自己已经成年了,随后又说通过在开封府衙近一年的历练,他已经懂得深谋和远虑,也懂得避险和自保,还再三强调自己身强体健,不管发生什么危难都能化险为夷。最后,还不忘感慨自己既深得上天眷顾,又得皇帝和李贤妃的疼爱保护,一定会平安顺遂地活到老。
一片抑扬顿挫又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引得皇帝和李贤妃频频开怀大笑。赵琰侃侃谈了半日,才终于为自夸这一环节划上句点。
皇帝笑道“哟?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我有多久没见着琰儿这样了?一张嘴跟开闸泄洪似的。哈哈。”
调侃过后,皇帝话题一转,将眉一挑,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祟。说吧,我儿打的什么主意?”
赵琰看似目空四海的一番言论,在李贤妃眼里,只道他是为博父母一笑而突生了顽皮心。可皇帝却听出来他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原来,赵琰有了在码头错失晏云棠的教训之后,想到即便他立即动身前往杭州,也不一定能与晏云棠碰上面。因为唐容告诉他,莫铮和晏云棠抵达杭州后,不日就要出海。
所以他就算追到了杭州,与她再度失之交臂的可能性也极大。如此,倒不如直接在交趾碰面。
思来想去,赵琰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朝廷上。换言之,也就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父皇身上。
原本他计划着先说服李贤妃,然后再去请求皇帝,那么他倾诉衷肠的同时又有李贤妃在旁煽煽风点点火,事情不怕不成。谁知,计划始终计不出变数。他起先还慌张了一刻,可慢慢就发现挑对了日子。今日,皇帝和李贤妃的心情显然都格外舒畅。
见皇帝把话挑明了,赵琰也就不迂回掩饰,直接开始切入正题。
他声情并茂地回道“父皇,儿臣近来对大宋周边的国情民生和风土人情,十分感兴趣!刚好偶然从鸿胪寺了解到近日有一批使臣团要出访交趾。。额。。等诸国,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一同前往!”
皇帝明白他先前的夸夸其谈是有备而来,但怎么都不曾预料到他的打算竟是要出访邻国。
皇帝还未及开口,李贤妃一口拒绝“不行,使臣团出访海外,动辄就要耗上一年半载,沿途艰险,祸福难料。你不许去。”
赵琰力劝“母妃,官船不比商船,都是能工巧匠呕心沥血耗时数载才造出来的,抵御强风狂浪,那都不在话下!再者,使臣团挂着我泱泱大宋的旗号,谁敢来犯?就算有歹徒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还有骁勇善战的士兵随行护卫,哪里就祸福难料了呢?”
李贤妃把头一扭,不看他。
“儿臣和长海也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母妃只管放心。”
李贤妃依旧咬紧牙关不松口。
皇帝的重点却落在了赵琰所选的目的地上。他问道“我朝历来重视与邻国的相交相往,你愿意出访,本也不是坏事。可那交趾不过是大宋的一个藩属,区区弹丸之地,何须用得着你一个王爷去给他这么大的脸面?”
原来父皇是这副心思。赵琰恍然,匆匆一想,决定顺着皇帝的心思去解释自己的心思。他回道“父皇,我倒是愿意出使金辽,但如此一来,母妃恐怕就更放心不下了。”
李贤妃听了皇帝的口气后,有些不是滋味。因此赵琰这句话对她来说,似乎产生了一丝丝以退为进的功效。
接下来,赵琰接二连三道出了出访交趾的不少好处。末了,他悄悄斜瞥了一眼皇帝,又补上一条“交趾虽小,却以国自居,未向我大宋俯首称臣。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我们若对交趾的国土人情更深入了解几分,那,将其归入我朝版图之内,也并非空花阳焰,久远不可盼。”
皇帝缓缓点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