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秋生性睚眦必报。她一心想要报复唐母,主因是认定唐母侮辱了她,次因是她觉得唐母若倒下了,那唐宜往后也风光不到哪里去。
眼见着晏怀珅丝毫没有这个心思,洪秋不甘心,誓要将他说服,与自己统一战线。
正所谓穷者重利,便要以利切入。知夫莫若妻,洪秋眼珠子一转,提到了晏怀珅眼下的要害之处“官人,你想想,我们若是把这个消息放给王丽笈,她承了你我的情,那到时候。。她和唐少谦那棵大树,还不够我们乘凉吗?你那剩下的两千多两白银,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
晏怀珅近来为了躲债主,筹债款,忙得焦头烂额。洪秋此言一出,他顺势一想,哎?还真是行的通。他一脸钦佩地望着洪秋,也不再指责她胡闹了,反而一味催促她将此事修成书信,速速告知王丽笈,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夫妇俩又将措辞上的细枝末节作了一番商讨,都已到了深夜,洪秋还是赶着修好了书信,隔天一早就悄悄吩咐霍妈妈,命她偷偷把信寄去了杭州。不过,这封信,远没有晏怀珅想的那么简单。
晏怀珅不知,他的这位娇妻,借着谋害洪采菱,不仅有了杀人的经验,还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由于不曾因此尝到恶果,是故,她的贼心和贼胆,更壮了几分。如今,洪秋自以为受了点委屈,便想再杀一个。
在这封信里,洪秋不仅添了油,加了醋,还附带着给王丽笈送去了,一个夺人性命的秘方。
王丽笈与洪秋这两个妇人,一样的心术不正,一样的人面蛇心,二人各有所长,难分高低。一个是泼妇,专横霸道,里里外外都透着蛮横不讲理;另一个是毒妇,外表装着楚楚可怜,频频示弱,内里却心硬如铁,锱铢必较。
不过,单就唐母这件事而言,若是一切顺利,那么王丽笈充其量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子,是洪秋用来泄恨的工具。如此一算,本回合大概可以预见洪秋的胜出。
数日后,王丽笈接到来信。
这封信宛如一团烈火,每一个字都是扑向王丽笈的一颗火星。她强忍着痛楚,逐字逐句地读过,等到信读完了,她的身体也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信是晌午接到的,王丽笈等不及唐少谦傍晚再归家,即刻就遣人把他给叫了回来。
唐少谦到家时,一脸喜气洋洋,嘴里抱怨着王丽笈耽误他品茶“今年福州那边新产的‘龙团胜雪’,品质真是难得一见!色泽自然光莹,还未研磨就清香扑鼻,若是上贡,必然是要获嘉奖的。我正打算午后跟老罗,一起做上两碗尝尝,娘子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做什么?”
“茶茶茶!张口闭口就是茶!你除了茶,可还知道别的?”见他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王丽笈更气了。
“我们是茶商出身,我不论茶,娘子要我论什么?”唐少谦感到委屈。
王丽笈一把将手中的信摔向唐少谦,恨恨地丢下一句,“你自己看吧!”。可正当唐少谦拾起信,才翻开看了两行字,王丽笈猛地又想起洪秋在信里教给她的那个秘方,一时被吓得心惊肉跳,赶忙又把信从唐少谦手里抢回来,口中支吾着嫌他看东西太慢。于是,她只能把唐母将汴京生意交给莫铮的事情,口述给唐少谦听。
洪秋在事实之上,加上了她的油和醋。王丽笈又在洪秋的基础之上,再添上了她的风与火。
但无论是添油加醋,抑或是煽风点火,在唐少谦身上都未起到什么作用。
唐少谦虽是个仅凭一己之力,便在杭州闯出了“惧内”之名的人物,但他更是个老实本分的大善人,在内知足,在外勤勉。
听完王丽笈的转述和抱怨,唐少谦满不在乎。他不慌不忙地问道“这不是好事吗?娘子为何生气?”
“好事?我们唐家的产业,就要改姓莫了,官人还觉得这是好事?!”王丽笈一脸不可置信地出口质问。
唐少谦儒雅一笑,温和回道“这就是娘子小心眼了。三妹夫自从娶了三妹妹,就算是入了我们唐家,与我们是一家人。何来的唐家产业。。要改姓莫一说呢?”
“入了我们唐家?一家人?那我问你,他是叫莫铮呢还是叫唐铮?他儿子是叫莫彦生呢还是叫唐彦生?”王丽笈拉高嗓门,继续质问。
“冠姓不过就是个形式,三妹夫无父无母,这么多年来,早就把根底落在唐家了。他为了唐家的生意,忙前忙后,鞠躬尽瘁,不是一家人是什么?”
“他忙前忙后,他鞠躬尽瘁,那都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唐家,你搞搞清楚!”王丽笈气急。
唐少谦这才明白,原来从头至尾,王丽笈都没有认可莫铮是唐家的人。眼见劝说无效,他只能换个劝法,道“好,就算三妹夫不是唐家人,他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自己。那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帮着唐家打理生意,也算劳苦功高,如今给他一点好处,也不算过分吧?况且,他的妻他的儿,那可是我们的亲妹妹和亲外甥,给了他好处,不就是给了妹妹和外甥好处吗?终究还是肥水流入了自家田里,对不对?”
王丽笈见他搬出了唐容和莫彦生,一时不知如何回怼,只能独自气呼呼地左哼一声,右哼一声。可凭着她的性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哼了半晌,她转念一想,又嚷道“给他好处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做个主理人就够够的了,何须把产业都过到他名下?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才是她嫡亲的儿子,她的长子!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们!”
“你。。你怎么又埋怨上母亲了呢?你若要这么想的话,那就更没理了。母亲去汴京之前,就已经让我们分了家。她老人家宽厚,把如此庞大的杭州家业,全部留给了我们。况且,汴京的产业,一直就是三妹夫在经手打理,如今过到他名下,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呀。”
“我不管情还是理,反正在我这儿,要把自家的东西拱手让人,那就说不过去!”王丽笈蛮横道。
唐少谦继续苦劝“你呀,就是太要强了,才成天头疼失眠。娘子就算为了自己,也应该放宽心。杭州的家业根深叶茂,汴京那点鸡毛狗碎,能算得了什么呢?宽则得众,惠则足以使人,娘子却想着寸利必得。。哎,如此鼠肚鸡肠,锱铢必较,怎能成大事?”
“我鼠肚鸡肠?我锱铢必较?呵!你还要成大事?人家莫铮一会儿贩粮,一会儿军衣军粮,现在又怂恿母亲过户汴京产业,那才是想成大事的样子!你成日里优哉游哉,不思进取,安于现状,这叫想成大事?行,行,你就守着你这一亩三分田吃到老吧!”
挨了唐少谦的指责,王丽笈气得差点背过去,一时只想甩手不管了。可话才撂下,她心头的不满和不甘心,愈加膨胀。她想了想,又撂下狠话“母亲如此作派,不考虑我也就罢了,可连你,还有她的亲孙子亲孙女,她竟也都不考虑!哼!这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好,既然你无意争取,那为了我的与姐儿和瀚哥儿,我只能自己去搏一搏了!”
望着王丽笈拂袖而去的背影,唐少谦只当她方才所言,皆是盛怒之下的气话,并未当真。他摇着头,叹着气,说了两声,“随你,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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