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2 / 2)

万卷棠 如芥子 2960 字 2022-08-30

趁着众人各自有说有笑,晏珠悄悄对身旁的唐宜解释道“那外室叫徐希贤,以前不知道,这回一相处,才发现她倒是个忠厚的人。”

唐宜点点头,又“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晏珠不紧不慢,接着详述起来“徐氏并非我所想的那类路柳墙花,勾三搭四的狐媚子。说起来,她的出身倒也体面,先父是个小县官,因受了小人陷害遭到流放,他父亲不堪侮辱,临行前竟上吊自尽了。她那时候才十五六岁,从小没了生母,又尚未许下人家,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只能被发官卖。机缘巧合。。竟被周少安那个混蛋解救下来,说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的她,又说他原本也没起什么歪心思,是个大善人,呵呵,还赁了个屋子给她住下。”

唐宜不屑道“男女之间就算起初没有歪心思,瓜田李下,孤男寡女,时间一长,哪有不出事的。”

晏珠点头,继续说“周少安看她可怜,逢年过节送点钱帛吃食给她,一来二去,不就送到床上去了嘛!不过,徐氏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就算后来有了身孕,也从未提过要进周家的门,母子二人安贫乐道,就一直在外头住着。”

“这样的人。。倒是难得。”唐宜偷偷瞄了一眼晏怀珅夫妇,不禁感慨道。

“嗯,周少安丧事期间,我找到她们母子。进了门,屋里头那个光景,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还不及你们宅里一个三等仆妇住的体面。我说接她们母子去周家,她起初还不肯,只恳求我允了周天鸣,哦,就是那个孩子,去参加他父亲的葬礼,她就余愿足矣。又说什么她们母子对我和周少安,都心存感激,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那她们母子二人现在何处?”

“最终还是被我劝进了周家。我看她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办事勤快又聪明,就让她帮着我一起管理家宅内事。她那个儿子也讨喜,乖巧听话,成日见了我就是‘母亲’长,‘母亲’短地叫,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只管他亲娘叫小娘。你说说,这样的一对母子,叫人如何恨的起来?”

正说着,晏怀珅禁不住洪秋频频地使眼色,只得出面,对着晏珠唤了一句“大姐姐”。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想听听他要说什么时,他吞了口唾沫,话到嘴边,变成了关心。他说“大姐姐这回就安心留在汴京,把年过完,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洪秋气的朝晏怀珅翻了个白眼,然后把话接过来,笑道“是了是了,一家人难得过个团圆年。”

晏珠客气地回了两句,又见周佳仪和晏云棠几个姊妹,吃着饭,谈着笑,相处融洽,心里很是安慰。

半晌,洪秋坐立难安,最终还是憋不住。晏怀珅是靠不住的,她只得自己开口。她假模假式地笑着,表面上看着十分客气,对着晏珠问道“不知大姑姐这回打算在汴京待多久呢?前一次你们回杭,我看见二嫂准备的礼物,才自知失礼,那阵子我手头上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为此我可是自责了好些时日!这回大姑姐走之前,一定要提前几天知会我一声,也好让我弥补弥补错误,给大姑姐多准备些汴京的好东西。”

原来,洪秋见晏珠和周佳仪已经在晏家待了有大半个月,却丝毫不见她们有离开的意思。她每日经管着钱粮支出,多了两口人,她就少入了两项私账。因此,她这是在暗戳戳地下逐客令了。

晏珠正准备开口,被晏怀珉抢了先。

晏怀珉对着众人,诚诚恳恳地将自己的决定道来“我和娘子商量过了,周家那边的人向来薄待大姐姐,如今大姐夫已逝,姐姐母女俩若是回杭州,日后的境况恐怕还不如从前。所以,我们夫妇决定将姐姐留在汴京,与我们同住。”

在晏母眼里,但凡吃亏的是晏怀珉,占便宜的是她其他几个子女,她一定都是乐意的。从外部看,晏母对几个子女都疼都爱,但是若从内部看,这几个子女的重要性却有个明显的排名晏怀珅是心头肉,其次是高嫁的晏琬,再次是她于心有愧的晏珠,最后才是在她眼里事事过的顺心的晏怀珉。

晏母乐意,可洪秋不乐意了。她把筷子重重一放,质问道“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姑姐是嫁出去的人,怎么能再回娘家住呢?”

唐宜接过话,反问“如何不能?大姑姐现在是丧偶,理应可以再嫁。她不回娘家住着,你让她去哪?”

洪秋急上心头,不管不顾就把真话都倒了出来“自然是留在她们周家啊!嫂嫂难道没听过,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吗?!不是覆水难收,而是于情于理,都不能收!我这也是为大姑姐着想,既已嫁作周家妇,那自然是生为周家人,死为周家鬼啊,这才是贞洁妇道。况且,我们家如今虽算不上捉襟见肘,但是才给鸿哥儿娶了新妇,那彩礼婚礼等等的一干费用,哪样不是大开销?哪里还有钱再养两个闲人!”

晏珠本就无意留在晏家,听了洪秋的话,蓄起了一肚子的火。她冷笑道“哦?原来在四弟妹眼里,我和佳仪都是闲人,呵呵,我们母女在这吃了大半月的白食闲饭,还真是让四弟妹憋闷委屈了!”

唐宜赶忙拦住起身欲要离席的晏珠,冲着洪秋,连连质问“好啊,今天弟妹要跟我们谈开销,那我就要好好问问弟妹了,公账上的银子,每月我官人出多少,四弟又出了多少?整个晏家上上下下花的不还都是我官人的月俸!哦,对了,再说每月送到碧波苑和临水阁的例银,不是迟发,就是短斤少两,要么拖久了干脆就不给了,这些钱都去哪了?我唐家有钱,官人又一心只求家宅和睦,所以我从来不与你计较。但是,我不说穿,弟妹就当我是傻子吗?!”

碧波苑有唐宜的嫁妆养着,临水阁有唐母和晏云棠卖酒的钱养着,一向风平浪静,除了女使婆子们有时为主子抱不平说上两句,从来没有正经主子拿银钱的事跟洪秋理论过。洪秋还当真以为,唐宜不只是单纯,而根本就是没头也没脑,她生出来的晏云棠不是内敛,而是跟她母亲一样,也是个没心眼的傻子。所以,日来月往,洪秋从公账上昧进私囊里的钱,越来越多,完全不知收敛。

此刻,听唐宜当众揭了她的短,洪秋急得面红耳赤,拍桌而起,信誓旦旦地反咬一口,道“呵,我这么大个活人,就站在嫂嫂面前,嫂嫂竟然就当面攀诬起我来了?这转过身去,还不知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

咬完,她又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撇清道“行,你们若是对公账有疑,今日我就把账册拿出来,一项一项算给你们听!”

洪秋气呼呼地指挥霍妈妈去霞飞轩取账册。

唐宜被咬的错愕,忙忙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你做没做,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别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满座之人,脸色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洪秋说话。见着此情此景,洪秋瞬间变脸,满面委屈,可怜巴巴地走到晏母面前,攀着晏母的小臂,梨花带雨地哭诉道“母亲,儿媳的为人,母亲知道的一清二楚!嫂嫂这般污蔑我,母亲不能坐视不管啊!”

晏怀珉一改往日的吞声不语,把桌子重重一拍,如狮吼般低沉雄浑的嗓音,贯穿场上。他怒道“你们也太看不起我晏怀珉了!为了这一日三餐的几两碎银,家宅之内,大节之下,吵得翻天覆地!像什么样子!我才升了官品,涨了俸禄,虽远远比不上宰执,可我也还养得起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外甥女儿!”

整个饭厅里顿时如死寂一般,人人噤若寒蝉。

晏珠见晏怀珉发了脾气,心里愧疚,出面缓和局势,道“你们为了我的去留,争执了半日,可也都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我知道二弟和二弟妹是好意,但是四弟妹说的也没错,我既是他周家的人了,也没有留在晏家的理。你们不用再为这个起争执了,我明日就回杭州。”

“姐姐不能走。”晏怀珉坚持。

唐母看了一出戏,眼见着为了晏珠的去留,自己的女儿首当其冲,成了炮灰。若是不加制止,唐宜估计还要继续跟洪秋争执下去。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按洪娘子的说法,算起来,我这个老婆子和大姑姐倒是一样的处境,在晏家都是个闲人。不过,我是个不用洪娘子操心的闲人,既不吃白饭,也不用白钱。用的人都是自己带过来的老人,花的钱是唐家的钱,吃的饭也都是乐安居院子里自己做的菜食。人老脸皮厚,在这宅子里也住的挺自在。”

嘲讽完,唐母又对晏珠提议道“依我看,大姑姐不妨就学学我,每月把你们母女吃穿用度的开销,备成一份月银,送去交给洪娘子。如此,你也可以安心在娘家住着,早早离了那是非之地。”

晏珠见晏怀珉铁着一张脸,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又兼唐母发了话,她想了想,只得笑着应承“亲家老太太是个活菩萨,出的主意自然是不错的。”

晏母立马眉开眼笑的附和道“这就好这就好,你也不必再回杭州了,就跟着我在荣寿堂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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