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万箴的话,姐弟二人深表同情地点点头。
万箴眉宇间,虽愁绪未散,眼神中却又放出了几分希冀的光彩。他继续说道“我前日想着,京城各酒家的一惯做法,都是酒楼内只售卖几样大菜,佐酒的小菜和腌货一律都是由宾客,自行找闲汉们跑腿,去外头的食店或熟食摊上临时买。我想,这于我们,是少做了一笔生意,于宾客,是多了一桩麻烦事。既是如此,我何不让掌勺的铛头,每日备上十几样小菜,随时等候传唤呢?”
晏云棠听到这里,联系方才万母骂出的那些难听话,明白了一个大概。她暗暗感慨道万箴这个人,目前看来是既有文化,又有生意头脑,哦,还是一个妥妥的富二代,按理说,本来应该过的称心如意。。可没想到。。竟然有个那样的亲妈。听她刚才骂的那些话,啧啧,明显就是控制欲爆表,对万箴处处打压,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精神霸凌。
“万兄好主意啊!”晏鹄赞叹道。
得到了认同,万箴欣慰一笑,可脸上愁云依旧,立马又是一声苦笑,无可奈何地说起自己的遗憾“我也认为。。算得上是个好主意。。只可惜,家母却不认同。”
晏云棠瞅着他那副颓丧的样子,心内不爽,想也不想,冒出一句“我看万物,都有大美。一花一木,一虫一蚁,不循章法,姿态万千,都十分可爱。”
“啊?”晏鹄一脸懵,万箴也大惑。
“它们不可爱吗?”晏云棠对自己的跳跃性感到理所当然。
“额。。可。。可爱。可爱。。”万箴干巴巴地附和。
“它们为何可爱?”晏云棠又追问一句。
“因为。。嗯。。它们。。嗯。。有生命??”虽然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万箴却依旧给面子。
晏云棠欣喜地点点头。
晏鹄却嘟囔着表示不赞同“那画就不美了?”
晏云棠侧头望着晏鹄,反问道“画美啊,但是在鹄儿眼里,凡是画皆美吗?我记得那回你赞《牧马图》好,你怎么说来着?你说它栩栩如生。”
晏鹄还是不认可“那那。。那风、那云、那江川湖海便都不美了?”
晏云棠又反问“鹄儿觉得它们都是死的吗?风起潮涌,云卷云舒,川奔星赴,这万千气象,哪一样是如枯槁死灰,静止不动的?”
晏鹄驳不动,干脆耍赖抱怨“万兄在跟我们聊酒楼备小菜呢,姐姐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晏云棠不理他,转而望着万箴,耐心地说道“许多人看似活着,实则。。从未活过,或。。曾经活过,但早已死去。他们不过是踩着前人的影子,在世上尸行肉走,没心的人,跟死了有什么分别?万公子心中有志,我看就很可爱。”
万箴脸上的颓丧,和心中的郁闷,都已去了一小半。他感到好笑,问道“我一个男子,要可爱有何用?”
晏云棠不接话,而是无比真诚地说道“树朽先朽根,人毁先毁心,万公子既有心,那就切莫因为旁人而自轻自贱。人没了心,就如花木离了根,如何得以长存?依我看,万公子不必急于一时,这日久天长的,往后得了自由,再把心中所想付诸实践,也为时未晚呐。”
万箴终于听明白她是在干什么。他哈哈一笑,觉得自己被万母糟践的那颗心,好像恢复了些许生气。他一扫阴霾,饶有兴致地盯住晏云棠,本想诚心感谢她的开导,可瞅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情不自禁地就想逗一逗她。
他戏谑道“我看云棠姑娘也很可爱。若唤我一句子铭哥哥,那就更可爱了。”
见他调戏自己,又对自己的疏解不予回应,晏云棠也懒得再说,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又用起那招常试常灵的“呵呵呵”。
从此,万箴虽不像赵琰,能够借着拜访唐母的名义,与晏家的几个兄弟姊妹常聚,但不时就会邀晏鹄和晏鹏去丰乐楼小酌,至少营造了机会,与晏家这两个男丁率先熟络起来。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都城热闹非凡,皇城司奉旨解禁城门,城外游人纷纷赶往城内逛灯会,一路畅行无阻,城内更是万人空巷。早几日开始,城内的灯山就随处可见。宣德门前的空地中央,以竹木支撑,彩帛装饰,搭起了巨型灯山,等到入夜后,整座灯山被点亮,仿佛出战将领,引领着长街内万灯齐亮,广场上晃如白昼。
元宵这日,晏家三姊妹满心期待,两个大的更是作了一番精心打扮,为夜间的出行,做足了准备。因为这一日,即便是闺中女子,也是有长辈们的默许,她们不需他人作邀,就可以出门逛灯会。用过晚饭,晏云栀和晏云茉都戴上了一月前赵琰赠送的宫制雪柳,二人又邀了晏云棠一起在碧波苑放了花灯,然后三姊妹才携手相伴,准备出门赏灯。
这时,流萤和夏蝉各自手执两盏灯走来,对晏云棠说道“姑娘,王爷派人送了几只花灯来。两只兔儿灯,一只南瓜灯,还有一只花形灯。”
晏云棠扫了一眼,发现那只花形灯状如一朵海棠,再细看时,栩栩如生。她心里“咯噔”一下,看似不经意般,立马伸手接了。晏云栀和晏云茉则各自拿过一只兔儿灯,晏云棠又接过剩下的那只南瓜灯,说“这只就拿给鹄儿吧。”
晏云栀却说“鹄哥儿和鹏哥儿晚饭都没吃,就应了子铭哥哥的邀约,早就出门一同赏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