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不过就饮了两口,却已自醉了。他神采飞扬,忘乎所以,把头果断一点“须得给我满满地灌足了!”
她笑着,走到橱架前,开始物色用以盛酒的梅瓶。左看右看,挑来挑去,只有高置在架子顶端,一只玉色的梅瓶最合心意。她踮起脚尖,伸手想要取下来。尝试无果,她又轻轻跃起,怎奈体量不够长,还是没够着。
赵琰失笑,迈步靠近,举手抬足,轻轻松松便将瓶子囊入手中。而此时,她并不知他已经立在了自己身后,出其不意地往后一退,一只脚跟便踩在了赵琰的一只脚尖上。她一慌,一个重心不稳,向一侧倒去。
赵琰赶忙伸出双手,从身后圈住她。
空着的那只手,揽在她的腰际,持着梅瓶的那只手,横亘在肩与腰之间,那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霎时间,寂寂无声的四周,原本还有间或哔啵作响的柴火为伴,可此时,就连柴火都突然噤声不语了。
这一回,空气里只剩下两颗心脏的“扑通扑通”。
这一回,晏云棠终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呆住不动了,由着他从身后圈着她。倒是赵琰,待晏云棠站稳后,虽也呆了一瞬,可觉察出自己两只手的位置,放的好像都不是地方,唐突,冒昧,他立马就松了手。
晏云棠的呆愣,随着腰间和另一处那两抹温热的离去而消逝。她转过身,看向赵琰,能看到他微垂颤动的长睫毛。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他已经长成了翩翩君子,不再是儿时追着她叫姑姑的小李炎了。
二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语。
此时,流萤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她的现身,不知是该说拯救了场面,还是打破了气氛。小丫头既不察言,也不观色,虎头虎脑地开口问道“姑娘,您都忙活一天了,也该歇歇了吧?!”
二人闻声,各自从思绪中剥离出来。
各怀的心思,戛然而止。
若是既细心,又相熟,定能看出此时晏云棠神色中的那丝异常。可流萤和赵琰,一个不细心,一个阔别多年,尚不相熟,二人都没有看出她的不同寻常。
晏云棠从赵琰手中接过那只玉色的梅瓶,递给流萤,淡淡地嘱咐道“你给王爷灌一壶酒带走。”
说完,晏云棠对着他施了个礼,二话不说,自顾自地回了屋。
她又一次留下赵琰立在原地。
半晌,流萤回屋找到晏云棠,复命道“姑娘,酒都灌好给王爷了。”
“王爷呢?”
“王爷已经走了。哦,刚才吴妈妈来了,说是老太太听闻王爷来帮您酿酒,便让吴妈妈来留王爷用了晚饭再走。谁知王爷像是喝醉了一般,恍恍惚惚的,半天没说话,我和吴妈妈问了两遍,他才说什么府中有事,然后叫过长海一块走了。”
“哦。。”
“姑娘,老太太叫您去用饭呢。”
晏云棠听说赵琰离开了,流萤后面的话,便没了声音。她暗自呆坐,想着刚才这个感觉。。应该怎么说呢。。有点不对劲?有点似曾相识?但是,这个感觉。。说不通。毕竟,时间在我身上,已经变得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循序渐进地往前活着,而我,是活到一小半,竟然带着已经拥有的时间,再从头活了一次。这其间微妙的变化,只有我自己能懂。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哎,在这个十四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四十岁的灵魂。。男女之情对于我来说,好像。。
“姑娘?姑娘!您想什么呢?!”晏云棠正在细想,思绪被浮躁的流萤打断。流萤一边嘟囔着,一边拉着她起身,前往乐安居用晚饭。
路上,她揉揉两腮和双颊。
这小半日,笑的脸都发酸了。
当晚,赵琰回到王府,把晏云棠给他的那壶酒带到了卧房里,置在窗边的桌案上。一旁并置的,是他十二岁时,晏云棠送给他的那只不倒翁。
是当年走水时,他依旧没有忘记要带上的那只不倒翁。
那时候,他并不知晓自己那么做的缘故。
后来总结了一回,他认为是真心使然。一颗重情重义的真心。
却未曾想过,发乎心,和发乎情,也许是同根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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