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瞅着这纷乱的一家子,无心看戏,只想尽快把事情议妥。早在做下要送回晏云棠的决定时,唐母就已经把各种可能性都想过了,为了她那宝贝外孙女的将来,她此行势在必得。
基于她对晏母的了解,唐母提议道“罢了罢了,既然亲母并不念及骨血至亲之情,那我们就谈谈别的。亲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晏母被愤怒冲昏了头,大嚷一通之后,满面通红。可一听唐母这话,日常的小精明小算盘,立马就回来了。她此前一直就想从唐家再捞点什么,今日唐母竟然主动送上门,她在心里感谢佛祖,感谢菩萨,自认为这是上天眷顾她,特意赏给她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晏母的神色陡然一翻,赔着笑脸,问道“哦?亲母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带走棠丫头,您就。。?”
“是的,亲母尽管说。”唐母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得了准信,晏母才被愤怒冲昏了一次头,眼看着又要被狂喜冲昏头了。她丝毫不加掩饰,五官里尽情地显露着盘算和贪婪,把晏怀珉羞得恨不得就此原地消失。
晏母歪着头琢磨起来,又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急切,害怕自己说慢了,到了嘴的肥肉都会飞掉。于是,她火急火燎,也没有功夫细想,便从素日里盘算过的唐家物件里,挑了个自认为是最大最值钱的,对唐母开口道“那就。。把你们在汴京的那座宅院,给我们吧?我们初到汴京,人生地不熟,正愁没地方住,怀珉又升了个五品,住的小家小院儿的也不好看。”
唐母冷冷一笑,叹道“心如欲壑,后土难填呐。”
晏母听了,一脸茫然“亲母说什么?”
唐母将笑容收起,也没有多加犹豫,回道“我说,亲母真是好想法!那行,就按您说的办。等我整理好文书,就把那栋宅子过到宜儿名下,也方便你们居住。”
晏母听说只是把宅院过户到唐宜名下,还要不依,正欲说话,被早已羞愧难当的晏怀珉抢先一步。
晏怀珉对晏母虽十分孝顺,但他既不心盲,也不眼瞎,对于晏母的品性和作风,他都十分了解。他明白,从方才的架势来看,此回若是不依了晏母,晏云棠就回不来,而且,又是唐母主动开口允诺,他也就不打算推辞。
他又羞又愧地对唐母说道“小婿。。实在是惭愧啊!竟不知。。要如何说了。小婿的难言之隐。。岳母大人明察秋毫,想必都能明白,小婿也就。。不多言了。小婿牢记岳母大人的恩情。”
唐母点点头。她了解晏怀珉是个正直有骨气、从不做雁过拔毛之事的人,只可惜有个唯利是图、贪得无厌的母亲。她知道晏怀珉当下最是脸上无光,最是心内羞愧,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唐母将宅子过户的事情,又跟唐宜确认了一遍之后,就带上晏云棠回了唐家。
晏家此行,再一次让晏云棠见识了一回晏母的重利轻情,晏怀珉的孝悌为先,唐宜的心直口快和软弱可欺。她既遗憾往后不能留在唐母身边,继续过如今这般自在的日子,又不舍与唐母分开,更担忧缺少了她的陪伴的唐母。心里五味杂陈,晚饭也吃不下。
她实在是百般不愿回晏家,晏母一个人就够她受的了,等到了汴京,他们必然又会与晏怀珅一家频繁往来,那时候她就更能见识到晏家的百态和众相了。
唐母见了她这个样子,心疼不已,若是以往,早就“乖孙,我的心头肉”地把她揽在怀里安慰了。可这一回,离别在即,唐母的一双脚,在原地踟躇徘徊,往前迈出去好几次,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唐母明白,以后晏云棠回了晏家,她要面对的鸡毛蒜皮的烦恼,还会穷穷不尽,不绝如缕,而自己又无法再时时照拂她。既是如此,自己也只能狠狠心,不去安慰,让她从现在就开始适应独自处理情绪。
第二天,晏云棠梳洗过后,顶着两只肿如核桃的眼睛,精神恍惚地来到正屋,没见着唐母人影,只得又前往其卧房。卧房的门半开着,晏云棠杵在门口,望向屋内。只见唐母半躺在摇椅上,嘴巴一张一合,正细细叮嘱着什么,流萤夏蝉和钟妈妈都在旁边侍立。唐母说一句,三人就应一句。
晏云棠呆呆地听着。原来,唐母是在嘱咐钟妈妈三人,日后要如何如何照顾好晏云棠,事无巨细,交代的十分仔细。晏云棠用手扣扣门,然后走到唐母跟前,直接坐在了那把摇椅前的脚踏上,问道“外祖母的意思,是要钟妈妈跟了我去汴京吗?”
“嗯,我昨晚细细想了,流萤和夏蝉两个丫头,年纪太小,顽皮不懂事,平常多是她们想不到的事,你反倒替她们想着,这样如何能照顾好你?钟妈妈是我的陪嫁,跟吴妈妈一样,都是我身边的老人,陪着我几十年了。有她在你身边,就跟我在你身边是一样的,如此我才能放心。”
“我离了外祖母,钟妈妈也离了外祖母,那外祖母怎么办?我不要。我自己会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