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潜火队报出走水缘由后,李延吉又担心起来,他害怕赵琰和长海并非有幸逃过一劫,而是遭贼人掳走了。可细想之后,他又意识到,以赵琰的身份,结合其先前遇害的经历来看,贼人的目的只是彻底地索命,断然不会存在将赵琰掳走以作要挟的可能性。于是,他料定赵琰和长海是逃出去了,便着人暗暗打听二人的下落,又用银钱封住了潜火队一干人等的口,让他们对外只说搜出了三具尸体。为保万无一失,还让家仆置备了三具棺木,设了灵堂,将名义上给赵琰的一具空棺,并置在胡氏的棺椁旁边。
同时,李家失火的消息在杭州城内传遍。晏云棠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学塾,有小厮来报唐母李家失火的消息。
唐母大惊,问道“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走水呢?火势。。竟还蔓延地这么大?。。那屋子烧了倒是小事,你可曾听说,李家人。。是否都无恙?”
唐家家仆都清楚唐李两家的情谊,听到唐母这么问,那小厮低了头,答道“听闻,李家老太太,李家孙子和孙子的贴身小厮,都在火灾中不幸丧身了。”
唐母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榻上。晏云棠对这突如其来的祸事,感到不可置信,她暗自祈祷要么是小厮听错了,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总之,她此刻只想速速去李家探个究竟。
她正准备开口求唐母带她前往李宅,只听唐母吩咐钟妈妈,道“快,我们现在去一趟李家。”
晏云棠见状,忙拉住唐母,毅然决然地说道“外祖母,我也要去!”
唐母低头瞅了瞅她,又摸了摸她的头,想着自己与胡氏有情有义,晏云棠自然也与赵琰有情有义,遂不待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片晌,唐母和晏云棠就驱车来到了李宅门口。刚进入院子,就见李延吉泪眼婆娑地迎了出来。唐母也迎上去,眼中泪花点点,一把握住李延吉的双手,悲道“孩子,你母亲和炎哥儿。。。。”
李延吉听了,面容更加痛苦,一边摇头一边说“姨奶奶,请去前厅说话吧。”
晏云棠挣脱了唐母的手,独自往后院跑去。唐母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便也不去制止,只是叮嘱钟妈妈和流萤夏蝉跟着她。
来到后院,只见整排屋子都已不见了火光,所有的格子窗和木门都被烧得焦黑,掉落在地上,远远看去,这些遭过大火的屋子,仿佛一个个的骷髅头,满是黑魆魆的洞眼。屋子主体虽在,但是木墙窗隔都已被烧得黢黑,屋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房梁残骸,家具陈设也已经变为废墟,此时还升着缕缕黑烟。头尾的两间屋子被潜火队用工具都拆散了,想必是为了阻断火势,怕大火再继续蔓延到其他屋子。
晏云棠见着眼前这样的情景,不得不相信传闻所说的,赵琰和胡氏等人都在火灾中殒命了。想起赵琰素来对自己的好,晏云棠站在空地上,悲从中来,旁若无人地放声大哭起来。流萤和夏蝉见了,也跟着啜泣。钟妈妈眼角噙泪,安慰着三个孩子。
唐母殷殷安抚了李延吉一番。她想着胡氏走了,李家没了主事的主母,便主动向李延吉伸出援手,帮李家料理后事。
此后,晏云棠每日跟着唐母在李家,唐母忙着丧葬事宜,晏云棠则整日待在灵堂,一径发着愣。
晏云棠想着生死。。远没有我想的那么遥不可及。一死一生,都是朝夕就能发生的事情。这李炎。。不过十二岁,人生的路还那么长,什么都没体验到就死了,哎,胡氏那么和善的人,也就这么突然没了。
晏云棠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落寞。
葬礼结束以后,日子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由于人们忌讳谈论生死,所以有关胡氏和赵琰的罹难,众人都是三缄其口。其次,不知是人们害怕触及伤心事,还是人情实在淡薄,有关胡氏其人,赵琰其事,都鲜少被人提起。
晏云棠觉得,大家好像都在慢慢淡忘他们。她感到失望,又感到理解,既然旁人都不提,她也便不再提。只是每每在心里回想起他们时,她心里总是禁不住泛出酸涩。
经此一事,她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惜命的想法,不仅要珍惜自己的小命,更要珍惜唐母的性命。所以,在没有赵琰给她带来欢声笑语的日子里,她开始在家研究养生妙方。
胡氏安葬入土后的第十日,李延吉检阅过施工图纸,跟掌墨大匠商议好修缮后院一干事宜后,来到卧房更换衣衫,准备出门办事。
他刚进入卧房,忽地,从门后钻出两个人影,把他唬了一大跳。
近来惊吓连连,李延吉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等到他耳边响起一声“舅舅”,他才克制住慌乱,定睛一看。他舒了口气,随后,又赶紧把房门关上,急忙问道“我每日派人暗中打听你们的下落,一直无果,你们藏到哪去了?!”
赵琰见他这般急切,先安抚一句“舅舅稍安勿躁”,随后解释道“那日我和长海逃出去之后,想来城里马上会传的沸沸扬扬,贼人也可能尚暗藏在城内,我们只得出了城,赶往城郊鸡鸣寺,寺里方丈与外祖母相熟,便收留我们住下。隔天长海又进城打听,说是传闻都在说李家祖孙皆在火灾中丧身了,我便猜到应该是舅舅您安排的,因此我们也不便再露面。外祖母出殡那日,我一路在后面远远跟着,等到夜深人静,才去外祖母坟前烧了纸,磕了头。”
说到胡氏,李延吉,赵琰和长海三人,都不禁又红了双眼,糊了视线。
李延吉叹了口气,既是安慰自己,又是安慰赵琰,出言表明,人死不能复生,如今赵琰还活着,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互相缅怀一阵之后,李延吉又关切地问道“琰儿现下如何打算?”
“我想过了,杭州终究是不能待了,我打算跟长海回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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