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想到自己大女儿和大女婿对莫铮的赞不绝口,觉得他是个可托付之人。同时,从他娶唐容的意思来看,心志也颇为坚定,唐母不由自主地就慢慢猜测到,唐容和莫铮二人,私下里可能已经有过交集了,若真是这样,她也不想做一个棒打鸳鸯的恶母。于是,她心里已经应允了一半。
又思量了一遍,唐母才说“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懂。老身断然没有因为先生的家世,而嫌弃先生的意思,只是事出突然,先生且回家去,容我考虑考虑。另外,我也好和小女通个气儿。”
莫铮登门之前,其实是不抱太大期望的,毕竟他深知,自己和唐家门第过于悬殊。可刚才听唐母如此说,他暗自窃喜,心中石头已放下大半。他以为是自己一番赤胆陈情,打动了唐母,将一块硬铁,生生融作了一滩热汁,心中颇有些得意,只是不便表露出来。他正了正脸色,又对唐母深深作了个揖,道“既是如此,那小生今日就先回去,恭候老太太佳音。小生鲁莽,叨扰多时,还望老太太见谅。”说着,便告辞离开。
莫铮刚走到廊檐上,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又扭头转身,重新步入屋内。他先是对着唐母再次作了个揖,随后微微一笑,说“适才来的路上,遇见一个货郎,正挑着担子在卖玩具。小生那日在晏家席上,曾见过令外孙女,真是惹人喜爱,叫人过目不忘。小生买了个风车给姐儿玩,还望不要嫌弃。”
说完,他从袖口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六角风车,递给晏云棠。晏云棠也不等唐母开口,欢天喜地的接过,笑着对莫铮说道“谢谢阿叔。”
晏云棠的欢天喜地,表面上看,是欣喜于得了一只风车,实则,自然是欣喜于,她的姨母即将得嫁心上人。
唐母点头微笑,也对莫铮开口道谢,然后让钟妈妈送了他离开。
唐容在侧屋里听着,全程紧张到大气也不敢喘,双手一直死死捏着账本,到最后,账本都被她下足了的死劲儿和手汗给捏变形了,几近面目全非。莫铮离开后,唐容缓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好事将成的希望,比她先前以为的要大许多。她心里高兴,又害怕唐母找她问话,便悄悄从侧门溜了。外屋,晏云棠躺在唐母身边,倒是一直乐呵呵的,手里拿着莫铮给她的风车,鼓着腮帮子,对着风车呼呼地吹着一轮又一轮。
晏云棠觉得奇怪,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第一次见到这个莫铮,就觉得莫名的亲切。她想着今日不管他是刻意讨好,抑或是真心喜爱,就算是刻意讨好,也说明他看重我呀,日后肯定不会待我不好。这么一想,她就更高兴了,一心只期盼着,好事速成,日后他能够做她的姨夫。
接下来的日子,唐母先是亲自去晏家,向晏怀珉细细询问过有关莫铮的为人,又将莫铮求亲之事跟唐宜知会了,夫妇二人也都表示赞成,都出言保证莫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随后唐母又让钟妈妈着人去打听了莫铮的家世背景等等,邻里亲戚也都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最后,唐母才叫来唐容,母女二人一番知心详谈之后,唐母便将这门亲事允了。只一条,唐母虽不提入赘,但是莫铮家的光景,确实不堪入眼,她不愿自己女儿嫁过去受苦,遂要求二人婚后,莫铮要入住唐家。莫铮听说,也都一一应允。不出数月,二人就行了嫁娶之礼。
一年后,唐容莫铮的长子出生,取名莫彦生。在唐容的敦促下,莫铮也渐渐收了科考的心,慢慢开始帮着内兄唐少谦,打理唐家生意,倒是显出了另一番才干。
汴京。
这日是三皇子赵璜的十一岁生辰。李贤妃为其在仁明殿办了个生辰宴,看着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在一处欢庆,好不热闹,更加勾起了她对赵琰的思念之情。当晚筵席散去,李贤妃思念儿子,百感交集,无法入睡,独自来到后园中散步。
走了没多久,在月光的映照下,她忽然发现园中的小溪边有人影。她吃了一惊,又不免好奇,慢慢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赵璜蹲在溪边。见她走近,赵璜仰起了头,脸上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李贤妃舒了口气,问道“璜儿,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赵璜见问,才想起来行礼请安。末了,他声音里透着落寞,回道“母妃,今日儿臣生辰,众兄弟姊妹在一处玩闹,唯独缺了五哥儿。。哎。。儿臣适才躺在床上,想起往日与五哥儿一起念书和玩耍的情景,思念升起,然后。。就睡不着了。”赵璜殷切地说完,随后,伸出手对着不远处一指,语气里充满了关切,继续说道“于是,儿臣用绢纸做了一只小福船,把对弟弟的祈福写在纸上,盼着弟弟能早日回来。母妃,弟弟那么小,他一个人在宫外,我真的很担心他的安危。”
一番话正好触到了李贤妃的心事,她不由得更加伤感。抬头一望,又果见小溪里飘着一只小船,正缓缓地往外流去。透过月光,她隐约看到了赵璜脸上的关切,她想着赵璜如此体贴懂事,心系手足,不免就动了情,也没细想,忍不住对他说出了实情“璜儿。。你真是个懂事善良的好孩子。嗯。。璜儿不必忧心。。其实,琰儿现如今正在我杭州母家住着,有我母亲和哥哥嫂嫂照顾,就跟在我们身边是一样的。等他大些了,身子好些了,我和你父皇自会把他接回来的。”
赵璜听了,内心为之一震。他心潮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因为自小多舛的经历,已经让小小年纪的他少年老成,早就学会了控制情绪。他听完李贤妃的话,作出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随后喃喃说道“只要弟弟能回来,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又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以此佐证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李贤妃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回了卧房,看着他睡下,给他掖好了被子,才独自离开。
回到寝殿,她又细细想过,再三斟酌之后,渐渐生出了懊悔之心,懊悔之心一起,就愈想愈懊悔。她后悔刚才一时被情所感,泄露了赵琰的行踪。她虽然明白赵璜只是个孩子,但是此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她懊恼不已,然而话已说出口,事已至此,也只能暗暗鞭策自己,日后再也不能再冲动了。临睡前又做好打算,第二天一定要细细叮嘱赵璜,让他严守秘密。
赵璜躺在床上,这回是真的久久无法入睡了。方才李贤妃透露给他的秘密,他自然是不会笨到往外去说,但凡消息走漏,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会是他。但是,他心里隐隐觉得,似乎,也不能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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