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钦之如今七尺有余的身高,一身黑衣尽显稳重,深邃的眼神,凝望着许久未见的阿姐,透着心疼与怜悯,许多话都堵在了胸腔里,随着一句简单的问候,尽数而出。
箫藴之仰着头,一双泪眸看着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阿弟,一年不见,便已经有了如此大的改变,最近更是在北雅集上大放光彩,声名鹊起,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与喜悦,只是一刹那就变作了深深的担忧。
萧钦之敏锐的捕捉到了在阿姐脸上的细微变化,还道是华氏为阿姐离去设置了障碍,连问道:“阿姐,怎么了?”
“没怎么,阿姐没事。”萧藴之转身拭了拭泪,顾不得寒暄,灼白修长且冰凉的手指,拉着萧钦之就往里房里走,细语道:
“前些日子,阿母与我来信,还提到了你失足落湖,好在没什么大事。啊父已故,如今家中就你一个男子,以后行事不可鲁莽,若是真出了事,可教阿母怎么办才好?”
“前几天,安叔的好友来访,说到你在北雅集上作的诗,与陈氏郎君对弈。安叔来与我说,我才知道,原是担心你以后,不想已经成大人了,啊父要是知道了,也可安息,他生前最是愁你了。”
“可是徐邈,徐仙民?”萧钦之想了想,疑惑道。
“嗯,安叔在吴郡求学,说徐邈从京口来游览太湖雅集,顺便来访,便提到了你。”
无锡南缘吴郡,西濒太湖,故太湖雅集的举办地便设在无锡鼋头渚,乃是横卧在太湖西北岸的一个半岛,三面环水,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状酷似神龟昂首而得此名。
鼋头渚充山隐秀、鹿顶迎晖、鼋渚春涛,茂林修竹、悬崖峭壁、摩崖石刻、同太湖水辉映成趣,尤其是三月暮春之际,岛上万花争艳,群芳挥袖,为历来的文人墨客所喜爱,乃是一处开露天轰趴的雅地。
晋陵郡府衙已经发出诏令,今年的太湖雅集时间定在三月六号,上巳节后三日,全郡有志参加定品的才俊皆已在赶往无锡的途中。
萧钦之与徐仙民结识于北雅集,交情还算可以,未成想徐仙民倒是在替他宣扬名声了,不免有些感激,便问道:“徐仙民可是还在华园?”
“应是在的,待会可问问安叔。”箫藴之带着萧钦之入了屋子,直奔书房而去,貌似很着急。
书房陈设亦如西楼的“兰草室”一般,简约而朴素,不同的是,书架上摆满了书,墨香扑鼻,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备,砚台里的墨已经研好。
箫藴之取了一只笔蘸着墨,递给了萧钦之,言道:“最近可有新诗出?快写与我瞧瞧。”
萧钦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原以为箫藴之昨日要他早来,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未成想是写诗,然近几日并无作诗,直言无新诗出。
“那就书写北雅集上的诗作。”箫藴之催促道。
萧钦之愈发的迷惑了,一面书写,一面问道:“阿姐,到底怎么了?”
箫藴之并无言语,捋着耳后的秀发,凝眸低眉,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笔尖在纸上游走,愈看愈是欣喜,细细端详后,俏眉楚目,惊喜道:“我记得你以前随我习汉隶,何时习的楷书?取自钟繇而出之,难怪谢太守与颜中正争“书”与“诗”。”
萧钦之搁下笔,招来了等在门外的满谷,给了一个眼神,满谷立刻会意,跑去了院门口守着,借口渴,让空青去取一杯茶来,然后看向眉头舒展的箫藴之,悄声问道:
“阿姐,现在无人,只你与我二人,你可说说,急于让我早点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可是华氏难为你了?”
“若是如此,阿姐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今日一定带你回家,谁都拦不住。”
萧钦之说的坚决,眼神坚定,不容置疑,透露出无比的自信,久违的亲情,这让箫藴之感动之余,心中一暖且宽慰,先前还有些许的担忧,此刻一并烟消云散,如清风拂山岗,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光彩,黛眉粉颊,越发明艳娇丽。
“阿弟,不用担心,我没事。”箫藴之将脑中辛酸的思绪都抛却一空,凝眸看向了萧钦之,浅浅笑道:“你来时,二伯没和你说么?”
萧钦之瞪圆了眼,浑身炸毛,第一反应便是族长又坑了自己,猛地摇了摇头,忙不迭问道:
“他怎么坑我的?”
“啊?”箫藴之凝目止笑,掩嘴惊呼,待听完了萧钦之历数族长坑人的种种事迹后,脸上不由得绽放了绚烂的笑容,轻责道:
“不许对二伯无礼,他是为了你好。你原本就聪明,只是不愿学,非要当一个膏粱子弟,二伯也出于无奈。”
又自责道:“原本你整日无所事事,就让阿母发愁,二伯不说我的事,是怕阿母更加的忧愁。现与你说也无妨,前年程氏提出让我改嫁程英,二伯没同意,此事作罢。”
“去年,程氏又向二伯说起,二伯还是未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