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修复档案需要五小时。”教授说。
陈教授和大伙商议了片刻,决定把所有人分为三个小组:陈教授、凯奇·库克、卡秋莎、孙保罗四人留在舰桥等待修复日志文件,并研究舰桥里的各种设备;苗卓成、梁甫寅等五人搜索飞船上层;石洪开带领剩下的七人搜索飞船下层。石洪开虽说是个中国佣兵,但他的皮肤显得黝黑得多,也比大伙高出许多,更强壮得多,简直是东方版的巨石强森。
“石洪开,管好你的人,一个小螺丝钉的脱落也会将我们葬送在这深邃的宇宙。”细心的苗卓成说。
两个小组走出舰桥后,来到了十字通道。他们以舰桥出口为中心,分开上下两个方向搜索(他们所认知的上下)。
苗卓成一行人乘坐一种颇为宽大的运载梯(索拉顿人的语言里把电梯称作运载梯)来到另一层通道,通道里光线充足,比起他们一开始被传送到这里时已好得多,飞船里的内置运载梯在什么位置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从运载梯出来后,苗卓成和那个栗色头发的米尔豪斯走在前面,梁甫寅和另外两个走在后面。梁甫寅伸手和他们三个佣兵握手,并告诉他们
自己的名字。他觉得,无论他们以前是多么坏的恶棍,现在他们却是同乘一条船上,应当以和为贵。
“我叫米尔豪斯·帕西。”这个美利国佣兵介绍完自己名字,便陷入沉默。
“我叫谭家宝,他们都叫我大宝。”个子颇矮的这个说。
“我叫古通宝,他们都叫我小宝。”个子颇高的那个说。
“你的个头明明比他高,为什么他们会叫你小宝?”梁甫寅问道。
“大概是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他的年龄比我整整大了一轮。”古通宝笑嘻嘻说。
他们几个的通信器就这样此起彼伏,持续了很久。他们探索了很久,一些舱门无法打开,看来是需要某些权限。最后,他们进入一个并不需要权限的舱室,里面陈列的装备让他们倍感惊悚。这些装备都是某种金属,但既不是钢铁,也不是合金,而且特别宽大,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分开的,且需要四个人才能把其中一半完全展开。这种装备类似铁甲,它展开后,呈现出一种四脚站立,两臂弯曲的姿势,装备的头盔像是个斜着摆放的大型橄榄球。
“他妈的,这让老子不寒而栗。穿这装甲的生物不会是长了四只脚的异形吧?”大宝说。
“你见过异形穿铁甲吗?”小宝戏谑地说,“我看你是看恐怖片看傻了。”
“我建议我们先回一趟舰桥,带一件这玩意儿回去。”梁甫寅说。
他们颇为赞同。但是这东西很沉,搬起来很吃力,他们五人一起搬下半截也累得够呛。几经辛苦,他们才回到舰桥,给陈旺等人带去半截这种奇怪的装备。
“上帝,人类可没法穿上这玩意儿。”凯奇·库克双手抱头感叹。
“这本来就不是为人类设计的。”石洪开这时刚好带领他的小组返回舰桥,他也看到了这玩意儿,于是说,“我建议我们继续探索,无论找到什么都好,先把自己武装起来。如果遇到非人类的东西或者是那怪物,就干掉它。”
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这艘战列舰的主人是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外星物种,它们有着颇为巨大的体型,有高度发达的科技,这种科技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在一个个小型星系间“折跃”。但陈教授仍抱有一丝和这个外星种族和平谈话的希望。但是在大伙看来,屠杀了许多佣兵,劫走皇甫瓘的那个鬼东西,很有可能是这儿的外星人。
“不,我不建议这么做。而且,我们的原本目的就不是杀戮或挑起战争。”陈旺说。
“我赞同一半。继续搜索武器,尽快找出同伴和时空悖论点。而且陈教授能用这个物种的语言和他们对话。如果能和平相处当然好。”苗卓成思忖片刻后说,但是他一下就调转了话头,“如果这些外星物种无法沟通,或者哪怕它们露出一点敌对甚至要对我们不利的行为,那么我们要么逃跑,要么反抗。”
陈旺看到大多数人都赞同苗卓成这个中肯的办法,也只能同意如此行事。但是他坚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它们发生任何冲突。
“凯特,要不我们取下头盔。”米尔豪斯对他身后一个女性佣兵说,“这头盔戴着真难受。”
透过她的头盔,大伙看到她是个红色鬈发,有着咖啡色眸子的美利国佣兵。
“不行,这里的氧气含量不足4%,而氮气含量高达93%,你取下头盔的话,肯定会一命呜呼的。”她从人堆里走出来,操作着宇航服上的显控模块说。
这时,大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这里不是地球,他们被传送到这里就穿了这么一身白得夸张的行头的确是有原因的。
此后,两个小组继续展开未完成的作业。但无论是苗卓成小队,还是石洪开小队,都没能找到一丁点关于时空悖论的头绪,或是发现同伴的踪迹。石洪开的小队里那个叫辛海浩的k国佣兵开始显得不耐烦,他让同伙把通信器转到另一个频道,他建议他们干掉或者活捉陈旺等人,拿下这艘舰船的控制权。
“收起你的鬼主意。我们面对的可是未知的宇宙和没打过照面的外星生物。现在,我们必须团结,知道吗?团结!”石洪开很愤怒,他把辛海浩摁到舱壁上说。他们从一个十字管道行进到另一个十字管道,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尽头的地方发现一道舱门。一个叫安倍义元的j国佣兵看到舱门右上方有个类似门栓的开关,他正要拉动时,敏捷的石洪开把他的手拽了回来。
“等等,别乱动。”石洪开说,他此时十分谨慎。他或许是担心舱门那边会出现怪物,因此制止了那人的莽撞行为。他打开通信器,连接上陈教授后对这道舱门和他们所在位置作了简单的描述。
“喔,谢天谢地,你们没打开。石洪开,不要打开那道舱门。”就在片刻之前,陈教授在指挥台找到了开启这艘舰船的全息结构图的路径,他根据石洪开所报告的位置和相关描述,找到了全息图里关于那一部分的分布情况,他对通信器那头说,“洪开,不要打开那道舱门,那是气密舱门,外面是真空,重复,那是气密舱门,外面是真空。”
“收到,了解。我们将向其他地方继续搜索。”他俩结束了通话。
他们打从被传送到这艘神秘舰船里已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能感觉到的只有疲劳和饥饿。陈教授等人正在舰桥这儿逐步摸索如何操作舰船的启动与航行(这艘舰船似乎并未航行,只是随着某种轨道的运行而漂流,陈旺这么认为),但是所得到的知识都是凤毛麟角,比如打开一个监视屏、开启一种或多种全息投影,最好的收获就是刚才找到了舰船的立体全息结构图,否则石洪开等人没准就被唐突打开的气密舱门卷进了冰冷黑暗的宇宙里了。星航日志的修复简直比蜗牛还慢,这是多么漫长的五小时啊,陈旺差点说出口,但他咽了回去。他知道所有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能打击大伙的士气。他们五人摸索了很久也没能找到操控这艘舰船的方法。他们有些气馁。或许人在最饥饿的时候才是最清醒的。陈教授忽然想到,刚才全息播报提到修复日志预计时间五小时并不是地球时间,而是索拉顿星球的时间概念。
要知道,宇宙里没有所谓的时间。时间这个如今令他又恨又爱的东西根本就是地球人一厢情愿发明的。他们跟随这艘舰船漂浮在浩瀚宇宙里,且无法得知他们正在哪颗行星或卫星的轨道里漂流。不同行星的引力会对时间造成不同的影响,引力越大,时间流速越慢。
此刻,陈教授等人有气无力地坐在台阶上(舰桥没椅子)。虽然这里光线充足,但他们却看不到一丝光亮。漫长而空洞的宇宙似乎吞噬了他们。空气仿佛静滞了,冰冷邃暗的宇宙好似穿透了保护着他们的一层层白色外壳,侵蚀着他们柔弱的心灵。陈旺有些失落,他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流落到一个既没有时间,也不知道方位的巨大机械盒子里,还有未修复的时间悖论,以及尚未找到的同伴,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摸不透这趟宇宙漂流和修复时间悖论的共同点是什么。最后,是一阵通讯的传来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教授,教授。”陈旺接收到石洪开的通信。
“收到,请讲。”陈旺说。
“我们找到了皇甫瓘,但是没发现那个俄罗斯大个子。”全息通信那头说道,“皇甫瓘没穿宇航服,他断气了。”
“请把他带到舰桥。”教授说。
他俩通信结束后,陈教授让卡秋莎接通苗卓成等人来舰桥一趟。没过多久,他们所有人再次汇集到舰桥,打量着皇甫瓘的尸体。
“你找到他尸体的地方在哪?”教授打开这艘舰船的全息结构图,问石洪开。
这艘舰船大得出奇,据苗卓成和石洪开说,这艘舰船的纵深长不下两公里,虽然层与层之间能用运载梯上下,但舱室大小不一,有时还得细细分辨普通舱门和气密舱门,他们两个小组,几经徘徊才分别探索了两层。大伙看着全息结构图,发现这艘舰船通体呈圆锥形。以舰桥为半径中心,向外一共有三十二层,似乎没有上下之分,它们离舰桥越远则纵深越长,舰桥位于这个圆锥体的中间偏前端的位置,它的前端有那么一段中空的空间。舰桥和舰桥前端中空的空间,以及舰船最前端类似撞角的部分,被八个不停旋转的白色护臂保护着,这八个护臂如风车般错落有致地围绕舰桥和舰桥前端的圆锥顶进行着顺时针和逆时针的转动。有些时候,他们的确透过舷窗看到了那巨人般的白色手臂,它总是一闪而过,过不了多久又出现。即便如此,偶尔宇宙里出现的颇有敌意的陨石块朝舰桥撞了过来,也会因为那巨人般的白色手臂之间的一种类似力场的东西阻隔开,并驱逐掉(后来陈旺才知道,那是两层交替循环的等离子护盾)。石洪开看向立体全息结构图,片刻之后就找到了他们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飞船的左舷后半部分。因此他们觉得以那个区域再次展开搜索,或许能找到弗拉,或是那个干掉皇甫瓘的怪物。
困意来袭,他们决定睡一会儿再搜索。陈教授用袖口徽章关闭了舰桥舱门。但是,他们还是不能高枕无忧,总是担心某种凶残的四脚生物会突然冒出来。因此他们决定抽签留人“守夜”,每个小组抽一人。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抽出了卡秋莎、梁甫寅和凯特。由于穿着宇航服,衣服里是恒温,他们几乎感觉不到冷和热。大伙都累得快散架了,他们倒头就睡,只留下抽出的三个人警戒。
“嘿,我叫凯特·斯图尔特。”女佣兵说。
“梁甫寅。”他用笨重的宇航服手套和她握手。
“卡秋莎·加加林。”俄罗斯女孩说,她看起来不太喜欢这些美利国佣兵,如果不是这些佣兵的干扰,他们或许不会踏上这么无助的旅程,卡秋莎思忖着。
“土星环这么美。”凯特凝视着舷窗说。
“土星环,绮丽而又壮美。”卡秋莎坐到了台阶的另一边看着舷窗外的景色说。
梁甫寅夹在她俩中间,他感觉得到一种尴尬的气氛,他很想忘却一身的疲惫,忘却邃暗冰冻的宇宙,和她俩好好聊聊三个国家的风土,但是,恐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