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县内,袁绍坐在主位上,威严的听取着下方斥候将关中的情报逐一汇报给他。
待斥候将关中的情况逐一向袁绍禀明之后,袁绍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下去。”
斥候领命离开了厅堂。
袁绍看向此番随他一同来到此处的一众掾史、门客道“不想陈王麾下兵卒倒也是强横,稳守长安而令董卓寸步不能进,倒是颇出乎袁某的意料之外。”
袁绍的下方,一众士子辅臣门客侍立于厅堂的两侧,显的壁垒分明。
左面站着的几个人是田丰、沮授、审配等——是为冀州本土一系的豪门士族。
右面站着的是郭图、辛评、荀谌、荀彧以及前一段时间,由郭图引荐,刚刚奔赴到袁绍麾下的郭嘉——是为汝颍一系的经学士人。
除了冀州本土和汝颍一系的士人之外,另有两个人单独站立于这两拨人之外,他们既不属于冀州一系,也不属于汝颍一系,而是南阳郡一系的士人,相比于袁绍麾下的两大阵营,这两个人算是独立于其外的。
许攸和逄纪之所以独立其外,并不是他们不想搅这趟浑水,而是他们暂时不敢往里掺和。
只是通过袁绍上任冀州后一系列的事件,许攸和逄纪就能看出两派士人在袁绍手下争斗之激烈。
其时袁绍夺下冀州,初入邺城之时,便有昔日的韩馥麾下的闵纯,持刀立于城门下,试图阻拦袁绍进入邺城,被袁绍命人收监待审。
闵纯亦是被韩馥从家乡召来做臂助的。
韩馥当年初到冀州,为了扩充势力,不被本土的门阀和豪强架空,因而不拘一格的任用其家乡的颍川人士,大面积的提拔老乡来冀州。
此举惹怒了冀州本土人士,需知百年以来,论及门阀相党,人情比周,天下莫有甚于冀、幽者,当年朝廷的三互法也主要针对的是冀州人和幽州人。
韩馥如此大面积的找老乡到冀州任职,当地门阀豪强如何甘心?
冀州本土士人开始选择能够替代韩馥者——那就是袁绍。
不过颍川临近汝南,在汝颍之地,袁绍的名声要远远超过韩馥,那些汝颍之人虽然是韩馥召来冀州的,但韩袁争夺权柄的问题上,他们大部分人最终选择站队到了袁绍这一面。
冀州和汝颍人士大都支持袁绍,袁绍因此轻易地碾压了韩馥。
问题是,就算是大部分人倾向袁绍,但韩馥毕竟是天下名士,曾在朝中任御史中丞,为东汉时期的三独坐之一,地位优宠。
三独坐为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这三个位置都是监察之官,是加强皇帝制约百官权力的重要职位。
韩馥有这套履历在,就算是局面不利,也绝不会是孤家寡人!
当时在冀州的汝颍人士虽大部分倾向袁绍,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是支持韩馥的。
而被袁绍收监的闵纯就是其中之一。
这事本来也无可厚非,抓住韩馥的心腹,要杀要剐全凭袁绍心意,小事一桩,但偏偏冀州本地的士人开始借题发挥了。
冀州人历代好结朋党,在大汉十三州中可称之为最,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本事和习俗。
韩馥任用汝颍士人为州官,极大的侵犯了冀州本土门阀士人的利益,如今袁绍上位,在以审配、田丰、沮授等为首的冀州本土士人眼中,这些汝颍人士就应该统统滚回他们的豫州老家,该哪凉快去哪待着去!
于是,借着闵纯的‘持剑门’事件,冀州人田丰暗中向袁绍谏言,应仔细清查汝颍系士人的底细,毕竟如今在冀州的汝颍士族官吏,都是由韩馥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他们眼下归顺了袁绍,但难保他们当中没有包藏祸心之人,闵纯这样的人应该不是特例。
袁绍这个人雄才大略,机变无双……但有一个毛病,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旁人动摇了主见。
他听田丰说的有理,心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便让田丰去亲自查办。
由田丰亲自查,那岂能有汝颍系士人的好果子吃?
田丰一出马,立刻拽出了一溜的汝颍系人,核查结果是他们各个包藏祸心。
其中除了别驾闵纯之外,尚有长史耿武,督从事赵浮、程奂,治中李历以及袁绍自领冀州牧后弃官的三十多人,皆被田丰挨个找出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田丰这个人非常聪明,他最终定案的这些人中,不仅包括汝颍系人士,同时也包括了冀州本土士族……这样就可以体现他的公正无私。
当然,占比最大的还是汝颍一系。
对于这些暗中搞小动作的人,袁绍的选择是……斩草除根。
于是乎,刚刚安定了没几天的冀州,就被田丰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当中的耿武乃是田丰亲自棒杀的,而闵纯亦为田丰监督处死于狱中。
这一波操作,可以说是冀州本土士人为了维护本地强族利益所做的一次超有力的反击,为首者是田丰。
但问题是,袁绍做事很有分寸,而且颇通平衡之道。
他就事论事,虽然将汝颍一系人挨个拾掇了一遍,却没有将颍川一系士人全都拍死。
他是去糟糠留精华,最终将真正忠心的人胜了下来,同时还让汝颍中的代表人物郭图、荀谌等人为他继续引荐汝颍方面的精英士族来冀州。
而荀彧和郭嘉等人,都是在这样的条件前提下,被举荐入冀州任职的。
冀州强族此举完全被袁绍算计了,不但没有驱逐汝颍士人,反而是愈发壮大了他们的力量。
经过此一事之后,冀州一派算是彻底的得罪了汝颍一系,双方势成水火,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