玽诞见她这般执着,心知那剑对她意义非凡,便道:“回头我再帮你捡回来,连带着白万水的那把一起偷了成双成对给你。”雪绪这才安分下来。
雪山派中人见他进了院子,几十人分成几队,各个方向寻找,或有队伍瞧见了便呼喊方位,玽诞不知不觉中就被赶到后山。玽诞无路可走,只能往天池方向去,心想天池周围那么多山洞,或可争取一些时间。他在前面跑,后面雪山弟子大声呼喊,队伍人数越集越多,他们不擅暗器,只能追赶,可山间路小,人多并不好走加之玽诞内力深厚,跑得自然快些。众弟子追到天池门口,玽诞早已经不知踪影。正要继续追,可一人道:“门规有言,这天池乃是禁地,不得允许,不可擅入。”另一名弟子道:“这后面没有别的路,我们多派几人在这守着,其他人去请示师父。”众人商议定,便派了十几人留守此地,其余人回去请命。
玽诞背着雪绪,在天池周围走了许久,听得身后无人追赶,便想选个山洞先住下。雪绪道:“你……你……怎么往山上死路跑……”玽诞道:“说来惭愧,他们那院子太大了,我一时迷了路,不过着里山洞很多,我们往里面走走,他们要找到我们也不容易。”雪绪笑道:“果然没出息,若是活着出去,给你买一套更大的宅子。”玽诞道:“一言为定1二人正说着,玽诞脚下踢到一物,他低头一看,正是蓝宇的尸体,只见他通体发白,整个人缩在一起,个子比活着的时候小了一半,他心想:“魉的毒虫果然厉害,还好不是我的敌人……这山洞里有人住过,位置不近不远,不如就在这里。”便进了那山洞。
他将雪绪安置再床上,点了火堆道:“今天先在这里,可需要我给你运功?”雪绪摇摇头道:“我自己可以。”玽诞心知她素来要强,却不知是否真的不要紧。
便道:“那我去寻些吃的。”玽诞出了洞口,将蓝宇尸体拖到隔壁洞里,以免他们见到尸体好奇进洞,他又怕尸体上还有毒虫,因此不敢带的太远,他见这里山洞太多,怕走后再寻不到便在洞口前放了三块石头留作记号。
玽诞见四周除了冰天雪地便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哪里有什么食物,想到池子里必定有鱼,便凿开一块冰面,可又没有钓具,只能伸手去抓,可那水混着冰雪,寒冷无比,手刚伸下去便如针扎般疼痛,他忍着摸了许久也没摸到。最后实在受不了那冰冷,只得另寻他法。
他在冰面上走了许久,一眼过去全是白色,走的久了,不免眼花,忽见前方有一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独钓在这冰面之上。玽诞自顾自说道:“我定是忙了一夜,眼睛都花了,这破地方怎么会有人……”他往这身影越走越近,才确信真有一人在这钓鱼,那蓑衣斗笠上满是积雪,若不走近确实发现不了。只见那人鱼竿一甩,一尾两尺长的红鱼顺着鱼线登出一个三尺径宽的圆窟窿,那人顺势一拉,另一手熟练地将鱼拆下丢进鱼篓,又在一袋子中抓出一条小虫,挂在鱼钩之上丢进水中。
玽诞喜出望外,连忙上前,只见那人白髯过腹,虽然已经年迈,但却没什么皱纹,一脸慈祥。玽诞见是一个老人,心想一定是哪个高人前辈在此隐居,不敢无礼,上前一拜道:“前辈,您这鱼竿能否借我一用?”那老人道:“你是……雪山派的弟子?已经有十一年还是十二年没人来这里面壁思过了,你犯了什么错,为何被罚到这里?”
玽诞道:“不敢欺骗前辈,在下不是雪山派弟子,也不是被罚到这来的……”老人又道:“既然不是我们雪山派的人,来这里做什么?”玽诞心想:“不好,这老前辈也是雪山派的,要是让他知道我是在被雪山派追杀那还得了。”便扯谎道:“我有朋友受了重伤,听说雪山天池之中有冰蚕可以疗伤,特地来抓,只是冰蚕没找到,肚子又饿了,寻了很久没找见食物,见到前辈在这钓鱼,便想借您的鱼竿一用”
老人问道:“原来如此,你那朋友受得什么伤,又是什么人打的?”玽诞道:“是被人用掌力打伤,至于是何人……在下就不知道了,待她伤好,我在询问……”老人道:“罢了罢了,年轻人不愿意和我这老头说实话……你能来这里也是有缘,这筐里的鱼你随意挑一只吧。”玽诞道:“多谢前辈,晚辈不敢直接拿,前辈只需将这鱼竿鱼饵借我一些……”
老人笑道:“好好好,小子还算有骨气,老夫闲来无事,陪你去看看吧。”玽诞喜道:“多谢前辈1老人起身,脱下蓑衣和斗笠,抖了抖上面的积雪。将鱼竿蓑衣丢在一边,伸了个懒腰道:“把鱼拿上,我们走吧。”
玽诞提鱼篓,走在前面,老者捋胡子,跟在后头。不多时便来到那山洞前。老者走进山洞道:“是这里……”玽诞道:“老前辈你说什么?”老者闭眼叹息道:“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带我看看伤者吧。”玽诞一指道:“就是她。”雪绪盘坐床上,闭眼睡着。老者道:“怎么是她?”玽诞道:“前辈认识她?”老者道:“是何人伤了她?”玽诞心想决计不能说真话,可又不愿欺骗这前辈,便沉默不语。老者上前右手搭脉,左手捻胡子,面露难色道:“不对……不对……”
玽诞道:“可是这伤势很重?”老者摇摇头道:“不重不重,她内力深厚,虽然凶险,但静养几日便不会伤及性命,只是……”玽诞道:“只是如何?”老者道:“她这几个月来前前后后受过三次伤,第一次乃是被一个高手所伤,那高手功夫超群,似乎有意留她一命,可她还未好全之时又强行运功再次受伤,好在她内力原本深厚,又有另一个高手替她疏通经脉,至于是谁我却认不出来……第三次是新伤,看那人的内功是雪山派中人,雪山派里能有这么高深内力的人只怕不多……雪山派现在的掌门是谁?”
玽诞心下大惊:“他只搭了搭脉就说的这么清楚,连她之前受过的伤也说的这么清楚。”当下不敢再隐瞒便道:“前辈说的不错,正是雪山派现任掌门白自剑伤得她。”老者道:“真是胡闹,身为掌门怎么对自家弟子下这么重的手,竟然还……”他长袖一甩,望着原来那刻着剑招的墙面喃喃道:“师门不幸碍…”
玽诞以为他不过是感叹白自剑下手太重便道:“此间种种在下知道的也不清楚,我这朋友似乎和雪山派有血海深仇,是来寻仇之时被打伤。不过老前辈明见,她练得确实是雪山派的功夫。”
老者道:“你这朋友虽然练得是雪山派的上乘内功《冰心诀》,可却是全然不对,雪山内功讲究的是阴而不寒,柔中有刚,而她的内功却是阴寒无比,许是练功之时太过急躁,真气运行过快,如今她的手少阴心经、手少阴肺经已经受损了。”
玽诞道:“我之前替她疗伤之时便觉得有一股冰冷真气袭来,如针刺一般尖锐,十分难受,当初问她,她也不明所以,莫非竟是这个原因?”老者喜出望外,握住玽诞手掌,玽诞感到一股寒流涌入,却不多么尖锐,反倒像夏日里跳进河水里般畅快。但这内力毕竟外来,他不自觉以内力相抗衡,过不多时老者收了内力笑道:“你小小年纪,内功居然有如此造诣。”
玽诞道:“前辈过奖,我这内力实属运气好才得来。”老者道:“世道大多凡人,这内力原来不属于你,你偶然得到更当好好利用,多多行侠仗义,造福百姓,才不枉这天赐良机。”玽诞道:“多谢前辈指点。”老者又转向那剑招,沉默不语。玽诞也看着这石壁心想:“莫非这石壁上的剑法是这位老前辈刻上去的?”
老者突然道:“小少年,你看这剑法如何?”玽诞道:“不瞒前辈,这山洞是我第二次来,前一次看这剑法只觉得乱七八糟,全无道理,一些前后接得上的地方觉得精妙无比,可后头却又接不上了,便觉得……便觉得这是前人随意刻画。”老者嗯了一声。玽诞又道:“可是我后来看我这位朋友与白自剑对招,两人都用雪山剑法,看久之后无意间发现两招竟然能补全石壁上的剑法。”当下将自己如何冒险一试让二人罢斗,那二人又如何两败俱伤,自己又是如何逃到这里一股气全说了出来。
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转而又道:“可惜可惜……”玽诞问道:“可惜什么?”老者道:“这石壁上的剑法精妙无比,可谓是当世无双,不过需要将雪山剑法练得炉火纯青才能修炼,否则便是南辕北辙,就算练上一百年也没结果,我见你根骨俱佳,一身侠气,本有意传授与你,可你不是雪山弟子,那便与礼不符,所以可惜。”
玽诞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我与这剑法无缘,那便罢了。前辈创这剑法必定耗尽心思,不知锤炼多少年,还是在雪山派弟子中选一人传授,也免得这么好的剑法无法流传下去。”
老者道:“任何武功都不是凭空而起,各门各派的功夫也好,内功也罢,都是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心血,可后人往往只知瞻仰前人,不懂如何创新,师父怎么说他便怎么练,到头来便是一代不如一代,可却还不自知。当初创这剑法的人心思单纯,在雪山派不过一年便看出雪山剑法桎梏繁多,有的招式看似变化多端,其实华而不实,有的招式看似威力巨大其实反而古板呆滞,她将所想尽数说与师父听,师父反倒说她不敬先祖,就要堕入魔道被罚到这山上来面壁思过……”
玽诞道:“前辈这么说,倒像是这剑法并非前辈所创?”老者单指摇晃,另一手捻着胡子娓娓道来:“我当时不过也是拘泥于“先祖所创”几个字的普通人罢了。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前,又或者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她心思单纯,看似顽皮,其实却是个武学天才。她当初来到这里,每日都在前方冰面上练武,我在不远处看着,一开始见她使得雪山剑法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以为她是练功偷懒才被罚到这里。我在这里几十年没和人说过话,此时来了个小孩却也来了兴致,便想出手指点她一二,她将想法尽数说与我听,我如当头棒喝,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后来我助她将这剑法完善,不过大多都是她的想法,我不过是稍加修改罢了。再后来,我们觉得这剑法威力极大,若是落去贼人之手只怕涂炭生灵,于是便将其中原本雪山剑法中的招式通通删去,这便是这石壁上的剑法来历。”
玽诞道:“那当初创这剑法的前辈人在哪里?似乎如今雪山派中人无人会用这套剑法。”老者道:“后来她面壁期限已满,便下山去了,我无意再入世便没再打听她过得如何,更再没见过她,直到今日。”
玽诞道:“今日?”老者指了指雪绪道:“当年创这套剑法的便是这位姑娘。”雪绪早已清醒,只不过闭眼装睡,此时再也按耐不住道:“前辈所说的,只怕是我的姐姐,我两长得一模一样,也难怪您会认错。”老人嗯了一声道:“你一说话我便认出,你两语气截然不同,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雪绪撇过头去,强忍泪水道:“她已经不在人世,只盼她投胎到好人家去了……”
老者话题一转对玽诞道:“这里锅碗齐全,筐里的白鱼你拿一尾,再去池子里取些水来,煮了鱼汤让她吃了,对她疗伤有好处。”玽诞拿了锅具,出门清洗,先前凿开的冰面已再次冰冻,他又凿开一处,洗了锅,杀了鱼。他不擅厨艺,只将鱼和水混在一起煮成一大锅白汤,雪绪只喝了一碗汤,那老者吃了一碗,其余的全让玽诞一人吃了。
老者饭后便出去了,雪绪自行调息,玽诞累了半天吃饱之后困意大起,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头喊道:“这么多山洞,他们定是躲在里面,咱们一个个找,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抓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