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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甄曜命将一份报告丢在会议桌上,说话声有气无力:“太学内门五名学子公然袭击军士,违命抵抗上级,扰乱帝都秩序,攻破左右卫军营,绑架兵部尚书……”
甄大人念完一连串罪名,哆哆嗦嗦地放下纸,加重了语气:“怎么办?议一下吧!”
会议室里堪称愁云惨淡,一位位刑部精英面色惨白两眼无神,好似偌大刑部无人开会便从坟里挖了十来具干尸凑数。这些大人们均是令恶棍闻风丧胆的货色,“阎王”“判官”一类的美名不知混上多少,此时却一个个像是第一天进牢房的毛贼,卑微可怜又无助。
“勾魂爪”老郭率先开口:“甄大人,依我看来,内门的各位年轻才俊均是帝国未来的栋梁,此事毕竟是兵部工作失误在先,不妨……”
甄大人狠狠一瞪眼:“不妨什么?此等大祸,必须严惩,这是原则性问题!”
老郭苦着脸不说话了,“活阎王”小王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不,不,不如,各打一板严加惩戒……?”
甄尚书抄起茶杯,很想将其砸在活阎王头上:“打?他娘的谁去?你去吗?!”
小王一哆嗦,赶紧埋下脑袋。刑部大人物们越加愁苦,这罚是万万罚不得的,有那个原则也没那个本事,但不罚更是万万做不到的,那你就是不干公务目无尊法。这怎么办?他奶奶的这次可怎么办?
甄尚书摇了摇头,眼中透着恨铁不成钢,他将茶杯一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今日事件恶劣如此,不能再纵容太学特权,我等刑部必须拿出章法,依规严惩!”
甄尚书定下基调,话锋一转:“但特事毕竟特办,此前未有相似事件参考,许多细节都需要我们赶快商讨出一个章程。帝国律法需要严格执行,内门学子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入狱之后吃什么,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阎王小鬼们恍然大悟,看向尚书大人的眼神简直可用崇拜形容。当下众人精神抖擞,勃勃生机复发,热烈的议论立刻开始:
“严大人与秦大人都是北方人,依我看该以京菜为主!”
“不妥,司徒大人是南方人,这淮南菜系也是该加的……”
“饭后是否该有水果甜点?”
“可以考虑早上增加面食!”
甄尚书看大家如此上道,拍拍胸膛松了口气。这吃什么议完了还有喝什么,再之后可以议怎么住,如何称呼,等这一大串抓捕细节议完了……那陛下的圣旨也就该到了……
甄尚书望着太学的方向连连咂嘴,这神京城一共才四个大门,今日姓马的没地方了都吊太学门口了,再往后得吊哪去啊?屁大点的事折腾成这样,他可不敢触这霉头。谁爱吊着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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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正门附近热闹非凡,一条黑索将马尚书高高挂起,绑在了写有“文武双”的琉璃牌坊上,学子们远远得围成了一大团,连课都不顾得上了出来看尚书大人的热闹。
马尚书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像个泼妇一样尖声嚎叫:“反了你们了!无法无天!”
琉璃牌坊下的严契一扯绳索,马尚书顿时绕着牌坊打起了转,好似一台身穿官服的旋转木马般滑稽。他掏了掏耳朵,吩咐道:“姓马的还有力气嚷嚷,看来是教训还不够多。司徒,让尚书说说这些年都收了多少银子!”
公孙策凑过去,说话细声细气:“不好吧?万一马大人是个清白人怎么办呢?”
马尚书疯狂点头,严契瞥了他一眼:“清白人更不怕坦白招来,这是成尚书的美名啊!”
“住手!住手!”马尚书惊恐大喊。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司徒弈伸出丝线十指齐勾,马尚书顿时成了提线木偶,开始将任上错事一五一十招来。这位尚书可谓是长袖善舞,能说善道,一张嘴便是帝都各大将军府,再其后就是帝国各省驻守武官,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大名听得不少外门学子捂上了耳朵,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刘忠武在小本子上笔走龙蛇,一边记一边咂嘴:“哎呦喂,看看这……马大人一人能给国库提供多少补贴呐……”
秦暝一头雾水:“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大少爷不懂了吧?”严契嗤笑,“有些人骨子里就是贱,平白无事偏要惹是生非,当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就要拼命敛财。这些钱他一辈子也用不完,是拿来为自己修棺材的!”
秦暝略有所悟,向马尚书说道:“那伱能打一副很好的棺材,可能是帝国最好的棺材。”
公孙策差点笑出声来,马尚书气得嘴角溢血。这怒气一时竟让他脱离了控制,朝着严契咆哮道:“你有本事……你厉害!你治得了我这个尚书!可你今日打的是帝都的守军,砸的是神京的军门,你那毛笔抹黑的是陛下的脸!我马敬阳颜面无存是小事,陛下的颜面没了,你严契才是真要完蛋!!”
严契一扯绳索将尚书拽下,当头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冷笑道:“皇帝和神京若是要靠你们这帮草包废物充门面,那才是真正没有脸了。要拿皇帝当挡箭牌是吗?那就听听他的圣旨怎么讲!”
一旁有人清了清嗓子:“圣旨到。”
说话者来得无声无息,像一道无形的幽魂。武国公秦安站在一颗老槐树下,树影在他的面上留下一半参差的黑影。
马尚书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战,他死命挣扎着想起来行礼。秦安瞥了他一眼,笑笑说道:“无需多礼了,就这样听吧。”
他自袖中拿出一张卷轴抖开,念道:“御天摄运,赤帝诏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是以兵强则有威武之国,兵弱则生衰败之意。今日神京闹剧离奇如斯,学子猖狂不过表象,究其实质,乃军心散漫,官员痴愚,将领无能。左右卫本为神京剑盾,今日原形毕露,不过草包囊肿,何其哀哉!
兵部及帝都守卫无能至极,尸位素餐,着重处置,立行整改。太学学子目无尊法,行事嚣张。罚写反省书千字,一周内上交。”
秦安慢条斯理地收起卷轴,望望地下的尚书与周围的学子。刘忠武眼尖赶忙带头行礼,恭敬道:“臣刘忠武遵旨!”
一时间“遵旨”之声接连作响,唯有严契不阴不阳地“哦”了一声。秦安也没与他计较,却又看向了如遭雷击的马尚书,温声道:“陛下尚有一副口谕,托我代为向您传达。”
马尚书拼命站了起来,他简直恨不得抓住秦安的袖子,犹如在沙漠中望见绿洲的旅者那般疯狂:“陛下他——”
秦安清了清嗓子,模仿起宫中贵人的语气:
“朕有时便很厌恶‘陛下’这个词汇,似乎在这帝都里一应的蠢事,只要扯上‘陛下’就能变得至高无上了……似乎就有一些没有大脑的人会认为,朕在宫廷里便是聋子和瞎子,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了……会认为他们的脸是朕的脸面,认为他们的无能和愚蠢是朕的无能与愚蠢了。
朕不想再听到这般不知所谓的说话,今日不想,往后更加不愿……更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