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年英杰(1 / 2)

“老板劳烦来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在这吃,再要个芝麻烧饼夹鸡蛋火腿肠打包带走。”

“嚯,您这胃口挺好嘞。吃完了再交钱,不着急。”

早点摊老板手脚麻利地盛好豆腐脑,转身从油锅里夹起两根新炸好的油条放塑料袋里一块端上小木桌。公孙策道了声谢,先来了一勺豆腐脑。咸汤里雪白的豆腐冒着热气,周围点缀着木耳,黄花菜,榨菜丝和虾米,一口下去从嗓子眼热乎到胃里,最是能驱这清晨的寒气。

公孙策舒爽地呼了口白气,往豆腐脑里浇了点辣油,一面用油条沾着汁美滋滋吃着,一面打量着十三年前的帝都街景。秦芊柏说帝都格局两千年未有大变,这话该是十分贴切的,那些火柴盒般的筒子楼仍透着股古板,方砖大石铺的行道上也有了龟裂的痕迹,巷道里胡拉瞎扯的一条条电线看着没比13年后少到哪去,街旁的柏树在冬日依然郁郁葱葱。恍惚间你会觉得时光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停滞了,除了报纸上的日期与早点铺的物价,13年的光阴似乎未改变多少东西。

但不同之处仍在,明显得不容忽视。赶着上班的年轻人们多骑着带前框的自行车,13年前电动车还没太普及,公共电话亭门口还排着小队,智能手机此时是多数人想象不出的高科技,隔壁一桌几个大爷凑在一起,对收音机里的“最新国际局势”评头论足,指点江山,播音员的声音慷慨激昂:“时刻准备着,为抵抗合众资本主义侵袭而奋斗!”

这个时代秘密战争还没结束,世界局势仍然紧张,超能力者还是幻想作品中的词汇,后来的许多人还未成长更未死去,一个了解后世局势又有能力的人如果来到此处,就能轻而易举地搅动局势……将未来引导向不同的方向。

公孙策拿出零赠送的灰兔子,标志世界走向的指针还稳稳停在中央。他低笑了一声:“这诱惑还真难抵挡的了。”

“呦,啥诱惑?”早点摊大叔路过随口贫嘴。

“我说您这摊子先吃再付钱太不小心,当心我吃霸王餐呢。”公孙策随口瞎扯。

“小伙子外地人吧?”大叔笑,“咱神京城里的人就讲究一个实在。堂堂京城天子脚下,还真没见过谁逃这几块钱的早点。”

“您这城市荣誉感够足的。”公孙策也笑。

“干一行爱一行呗,咱买烧饼的也是旅客接触城市的前几站,总不能跟外地人的吹京城不好。”老板见他快吃完了,转身回餐车煎鸡蛋烤烧饼,“小伙子旅游来了这是?”

“来拜访朋友顺带逛逛京城。您知道神京大学怎么走近便不?”

“嚯,高材生啊!”大叔肃然起敬,“街对面公交到中光路站,下去北边走几步就到。”

“谢谢了您嘞。”

公孙策吃完早点数好零钱交上,拎着热乎着的烧饼起身离开。他从这一顿早饭里确认了两件事情,一是神京人民生活质量不差,二是梵定界的虚拟历史恐怕不是什么幻象一类的玩意。他的的确确吃到了物质并将其转化成了能量,这说明这里是和现实相差无几的“平行世界”。

“就像真回到了过去一样……”公孙策自言自语,“可惜我的最大目标,是保证历史顺利进行啊。”

他登上公交车,一路往神京城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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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的帝都神京可谓群英荟萃,这里聚集着不知多少在日后搅动风云的人物。光公孙策亲眼见过的就有高瞻远瞩的重霄皇帝,一人监国的真武将军,日后将加入教团的时雨亘弥此时仍是个帝都的学生,行踪不定的隐律主很可能也在城里。可能引发历史变动的人与事太多太多,哪怕让一百个社会学专家彻夜开会,也无法确定影响世界走向的分歧点将在何方。

可无论刘忠武还是公孙策都没在计划中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眼中真正有能力决定历史的唯有寥寥数人,而13年前的他们都聚在一处。

天枢区,太学。

中光路最北边便是全国闻名的神京大学,同时也是太学这一古老组织在明面上的遮掩。有了曾经在王国博物馆的经验,此时的公孙策思路清晰。下了公交后他扫了两眼就找到了分割内外的“结界”,没去打搅外侧的一般学子们,而像一缕雾般飘进真正的学府中。

外侧学舍内的杂音骤然远去,结界内部的光景活像是数百年前的名胜古迹。木质的低矮学舍在东西两侧连为两排,建筑间不知长了几个百年的柏树枝叶随风轻摇,学舍窗间的竹帘悉数拉下,将学子们与读书声尽数封在屋里。远远的操场上有教头粗鲁的号令声,几队无课的学生在沉默奔跑,似是秘密战争的阴霾也侵入了象牙塔,强制着让学子们染上打杀的戾气。

“十二月份还军训……”公孙策摇头。他快速走过一间间学舍,踏入太学正北方向的一座亭台。亭台后接一座精巧石桥,眼见着是要通向花园假山一地,公孙策却毫不停步,只伸出指头轻轻一戳。虚空中有道道水纹般的涟漪逸散,公孙策向前一步,轻巧地滑入涟漪之后。

太学内里竟然还有一道禁制,他要找的人就在这禁中之禁的场所。

桥后情景随境界变化自然淡去,花草水景消失不见,小桥对面赫然是另一片相似的学舍,视线最远方一间大殿取代了“外”侧亭台之位,像一座高塔睥睨着整座校园。公孙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那座大殿中,他将声息压抑到最低限度,让自己化作一缕微风。

“太学内门,闲人免进~~!”

长而婉转的男声自侧方传来,公孙策的动作一停,他的隐匿措施完全失效了。一颗苍老的柏树旁正倚着一个高而瘦削的青年,穿宽大白衣,双目狭长,似笑非笑,如戏台上拖长袖的舞者。

公孙策推起眼镜,镜片反射着白茫茫的阳光:“这位学子误会了,我非无事生非之人,实有要事拜访张老将军。”

“我道是何方来客神通广大,原来是身负要务朝堂来人。”高瘦青年将双手向大袖中一插,倚在树旁一动不动,“却不知客人既有重任在身,又为何不行正门而走小道?”

公孙策微笑:“方便图快。”

“客人重任仓促至此,怎还与这学生多舌?”高瘦青年再问。

公孙策耸了耸肩:“到了便不急了。”

“尚有最后一问,还望客人恕罪……”

高瘦青年的眼珠向这边斜斜一滑,笑得像条吐信的毒蛇。

“你我素味平生,客人问心无愧,何以来得杀气怒意怨气戾气,平白污了那一双金瞳?”

公孙策冷笑道:“关你屁事!”

13年前的司徒弈将身子向树后一藏,哀声叹道:“恶贼欲害忠良,还望忠武救我!”

安静萧瑟的校园氛围骤然一变,地砖石缝间道道金线灰丝凭空升起,结成蛛网般的密集阵地。在司徒弈与公孙策闲扯的这数十秒间,另一位旁观者已做好了准备。一旁学舍大门洞开,穿黑袍的矮胖青年大步走出,一张圆脸板得严肃:“内门重地,闲人勿进。封!”

地上阵法二色光芒大放,化作六支上尖下方的长条玉器在公孙策周边围成一圈。公孙策尝试活动手指,才动了一寸便感受到了绝大阻力,笑道:“玉圭不离寸是为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