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野山看到陆景前来,脸上还颇有些豪迈的笑容,他上前一步,道:「野山今日前来,是受了七皇子所托,想要给先生递上请帖,邀请先生前来数日后的开府之宴。
正月二十日……
乃是七皇子开府之日。
在竹中阙中面壁思过整整九年光阴的七皇子,终于要走出太玄宫,开府建牙。
褚野山说话是,手里却还拿着一张请帖。
陆景接过请帖,仔细打开,却见那请帖上只写了数字。
「请陆景先生于开府之日,前来府中一叙。」
「禹玄楼。」
这张请帖上的字虽然不多,可当这些字落入陆景眼里,陆景神色略有变化。
这区区二十余字,竟然都是由陆景草书写成。
自从陆景名声大噪,陆景草书已经风靡太玄京,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寻陆景的书帖,日日临墓,想要得几分神韵。
于是陆景的草书,也被称之为景体。
临摹景体者数不胜数,但是能得其中神韵者却很少。
但今日这请帖上的字,竟然真有剑意锋锐、笔代横势、笔墨连绵的气象,有陆景几分真意。
而除去这些
最后落款禹玄楼三字中,却还隐含着澎湃的杀意,连绵杀意夹杂在每一处笔墨中,笔墨如刀如剑,仿佛要化作刀风剑雨刮去陆景的性命。
而这禹玄楼,正是七皇子的名讳。
「锋锐笔墨里,仿佛夹杂着将发的雷霆,七皇子的字倒也不错。「
陆景赞扬,话锋一转道:「雷霆中布满杀机,却又戛然而止,七皇子特意递上这一请帖,是想要与我论一论元神杀伐之道?」
禇野山倒也十分坦然应答道:「先生,七皇子久在竹中阙,半年以来先生声名渐盛,他却始终不曾见过你,正因如此……他才会亲笔写下这一请帖,想要请你前去府中,与你说说话。「
褚野山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又道:「七皇子会在府中等你,如果先生能来自然最好,如果先生来不了了,七皇子会以酒敬你。」
陆景若有所思。
一旁另外一道长着龙角的人,目光却越过陆景,直直落在空山巷中。
「虞七襄这许多日就住在你这里?」
此人背负双手,脖颈之间的龙鳞还闪着奇特的光彩。
他眼神冷漠,看向养鹿街,看向空山巷,就如同是在看着一处平凡的人间,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仙神。
一股天生的威势夹杂在其中,还伴随着能令万物俯首的血脉威压。
一旁的褚野山听到此人开口,又见陆景并不答话就主动笑道:「陆景先生,这位乃是太冲海的玄微太子。
他正好在竹中阙冲做客,今日我来送请帖,他也想要看一看太玄京白衣魁首的风采,所以与我结伴而来。」
陆景正要说话。
那玄微太子却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褚野山道:「这所谓太玄京少年魁首,我早已见过,小国公,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要看一看……中央太冲龙君已然入玄都,天下龙属之目光都落在太玄京的时候,这虞七襄又在哪里?「
褚野山与玄微太子并肩而立,倒也并不在意这位中央太冲龙宫太子所言。陆景则是挑了挑眉,上下看了玄微太子一眼,道:「玄微太子?十几日之前,我们倒是见过一面。「
十几天以前,陆景去寻南风眠饮酒,路途中就有风云变幻,又有风波涌动,一条龙隔着云雾注视着他。
那条龙正是玄微太子。
仔细想起来,玄微太子当时的目光中竟然还有些萧索,就
好像陆景让他失望了。
玄微太子看向陆景腰间呼风刀、唤雨剑,又看到陆景身上的白衣,却是皱起眉头,道:「先生,你乃是太玄京中天骄,又有执律权柄,可现在却收留一位屠杀龙宫的要犯,你是否思虑过这并不太合适?「
玄微太子站在灯火下,身躯显得极为高大,他低头注视着陆景,漠然的目光落在陆景身上似乎化作狂风,吹动陆景身上的白衣。
陆景听到玄微太子的话,脸上露出些诧异了,问道:「玄微太子来自太冲海?」玄微太子默不作声。
陆景又问道:「太冲龙宫乃是五方龙宫之首,其余四方龙王为太冲龙君为尊,太冲龙宫可知晓北阙海龙王以凡俗生灵之命,练就血阵,想要以此延续寿命之事?「
陆景不动声色,眼神却落在玄微太子身上,观察这玄微太子脸上诸多细微的表情。
却不曾想玄微太子却坦然点头,道:「北阙龙王曾经受到跋扈将军一刀,身受重伤,苦苦熬了上百年,终究逃不过生机渐失,将要陨落的宿命。
正因如此,我太冲海大太子赠与他延寿之法,想要令他延续性命,维持北阙海不失,所以才有那血阵。」
一旁的褚野山都有些意外,不免转过头去,望向玄微太子。
玄微太子却好像觉得这等事颇为正常,脸上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异色。原本还想要从玄微太子表情中,察觉此事真假的陆景,都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面色如常,又问道:「凡俗的生灵也有性命,也有家人,也有牵扯在世间的诸多缘分感情。
若他们因此而死只为了给龙王延寿,只怕心中也并不太愿意吧?「
玄微太子听到陆景这般询问,看了陆景一眼,道:「陆景,我来太玄京一几日,也看过你的三千言。
却觉得你这番言论,颇为可笑,虽有夫子顿目,却也罔顾事实。」
「天下万灵,人中自然有极贵者,那就是太玄京中诸多站在高处的大人们。
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偌大的大伏朝以他们自身意念而运行,自然贵不可言。
可是人里面,绝大多数却都是低贱者,他们无法修行,只能终日劳作,庸庸碌碌一生,只为了换一个肚饱。「
「这些人活在人世上,又有何益?入了北阙海龙宫,化为血阵的一部分,延续龙王之命,反而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陆景,你三千言中有提及,人皆有命可是有贵命之人,也有贱命之人!贱命之人如同草芥,割去一茬,自然会又生出一茬来,他们的性命又怎能和龙属的性命相提并论?」
玄微太子说话并不遮遮掩掩,他侧着头注视着眼前的陆景,言语极为直接。
「陆景,你虽然出身寻常,又曾经被逐出太玄京大府,可你现在已经从卑贱的泥土中爬了出来,你自有你的高贵处。
你走到现在,就不该将自己与那些低贱的人划为同类,否则你会成为许多同类者眼中的异类,也会为你带来许多麻烦。」
玄微太子话语至此,声音又冷了几分,他望向空山巷:「既然北阙海龙王已经陨落,天下血脉高贵的龙属却不可这般白死,即便她是重安王之女,也要以血偿还。
陆景……我听说你与王妃有旧,我却希望能够在七皇子开府之宴上看到你,你不该淌这一处浑水。「
陆景始终安安稳稳的听着,偶尔眼中还闪过些苦思冥想的神色。
直至玄微太子说完。
陆景终于开口问道:「却不知,北阙海龙王想要延寿,究竟死了多少人?」
玄微太子摆了摆手,似乎有些厌烦于陆景的问题:「死了便死了,谁又会去算他们的人数?「
陆景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点头道:「也对,高高在上的龙属不过杀了几万小民,又如何会去算他们的数量?这太过麻烦了。」
此时的褚野山也皱着眉头,望着身旁的玄微太子。
隐约间,就连褚野山都觉得玄微太子对于凡人的态度,未免有些令人厌恶。
这等于毫不在意,就好像是人们行走在路上,不知自己踩死了几只蚂蚁的态度,令向来豪迈的褚野山,心中也生出些不适来。
陆景说完方才那句话,只是吐出一口浊气,脸上依然带笑,转身向着空山巷走去。
玄微太子望着陆景的背影,不知为何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竟然从陆景的背影中,觉察出了一些天下剑甲的神韵。
这让玄微太子有了短暂的怔然。
既然他有微微摇头,驱散脑海中的许多念想,自言自语道:相差极远,绝不可相提并论。」
他还记得,当神术与白鹿横空,南海的尽头,一条沉睡的老龙睁开眼睛,拜服那位行走在虚空中的男子。
铁血王座上的大烛王摊开双手,道:「入我麾下,你可与我一同俯视天上人间。」
那早已登上天穹的夫子,也从天上落下笔墨,赞叹道………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此时远处的少年,也如天下剑甲一般身配白衣,可是在玄微太子心中,二人却自有不同。
陆景就此回了空山巷,又入了自家的院中,却又皱起眉头。
「七襄呢?」他询问青玥。
青玥道:「方才才回屋去。」
陆景看了一眼厢房,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对青玥柔和一笑,道:「今日风眠兄请我前去饮酒,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十一先生处。」
他脑海中,还回荡着诸多讯息。
【大凶:惹怒天下龙属……得尊青命格[斩龙士]。】…
这一夜,太玄京中将会发生许多事。
天上的云雾黑压压一片,越发厚重,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
太玄宫中,一位身着银甲,眼眸开合间自含着天地威势的中年人,正坐在一脸洒脱随和的百里清风对面。
两人相对而坐,那中年人闭口不语。
百里清风却呵呵一笑,将腰间的红色葫芦递给那中年人。
南雪虎身在南国公府中,却有心中却觉得有些烦忧,总觉得以陆景的性子,总会生出些风波来。
南风眠盘坐在小亭中,看了一眼南雪虎,笑道:「不必担心,这一处风波中已有规则,既然有了规则,陆景就不至于专程前去送死。」
南雪虎叹了口气,道:「陆景先生性子直了些,眼中也容不得沙子,这样的人自然值得敬佩,可终究要承受许多危险。」
南风眠却郑重的摇了摇头,他认认真真看着南雪虎,道:「有时候,这世间会医为少年人挺身而出,而变得更加瑰丽。」
「玄都中的人,有些要顾及天下大势,有些则觉得那些百姓的命确实敌不过龙王的命,还有些人忙着匡扶天下,忙着抵御外敌,没有时间出手。
就只有思绪单纯的虞七襄觉得龙王不该杀人,她杀了龙王,乱了北阙海局势,但却是在为天下的凡人抱薪,若让她孤身一人死在太玄京刚来的春风中……」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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