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时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语言的艺术(1 / 2)

北宋大相公 思梦语 5004 字 2022-09-10

且说棠溪回到陆府,见陆垚还没回来,于是便开始回忆起之前和苏家两兄弟,还有开封府那二位的交流,总结起自己的表现,还有不足之处来。

虽说棠溪名义上和福伯的地位一样,不过全府上下谁都知道,这棠溪自从升职了之后,基本上每天在府中呆着的时间,最多的时候也就只有半天而已。基本上整日棠溪都要在这汴梁城中走动,替陆垚处理各种事物,去见各种性格相差许多的人。

对于棠溪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挑战。

作为镖师出身的他,以前跟着兄弟们为镖局服务,他们基本上只要知道这趟跑镖的目的地在哪,然后安全把东西送到就可以。除去跟兄弟们聊天之外,基本上棠溪也没怎么和其他人打交道,最多就是和沿路当中的酒楼和客栈的老板打过交道。不过这些人,说到底还是一些三教九流之辈,他们自己都没受到过什么教育,棠溪跟他们打起交道来,可以说是对自己毫无提升,反倒是让自己的等级变得跟他们一样低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无论是放到古代还是现在都十分正确,通俗理解就是,你是什么样的人,往往你身边,也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也可以说成,你的社会地位,等级是怎么样的,那你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这个层次上的人。

土豪跟乞丐做朋友的案例也并不是没有,只不过,那概率着实是小的可怜。

还有一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类人,不要往一块聚。事实上,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陆垚,按照常理来说,以棠溪和陆垚身份地位还有能力的差距,这两个人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时候。不过,她们两个不但认识了,而且棠溪现在还成了陆垚的管家,对内和福伯这个总管的地位变成了一样的,这对于棠溪来说,其实跟白手起家也没什么区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向来是个粗人的他,有些时候说话,也不受控制的就会说出几个脏字去,这要放在以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甚至是进入陆府之后,棠溪也没少骂骂咧咧的,其他的下人顶多也就是有些看不惯他这个毛病。只不过,自从棠溪升职了之后,这些人就再也没听过棠溪口出狂言的时候了,是棠溪自己控制住了?还真不是,有些时候棠溪的心里已经不知道把对方骂了几遍了,不过表面上自己还是要忍住,始终微笑的看着对方。

这个工作,对棠溪来说,就是一种磨练。

毕竟,他从之前的低级群聊被陆垚给拉了出来,然后直接一把扔到了高级群聊当中,这换做是谁,都是要有一个适应过程的。一下子,棠溪只觉得自己每天生活的氛围都改变了,自从他成了陆垚的管家一来,他每天面对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些和自己之前等级差不多的下人,也不是那些每日里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兄弟,而是汴梁城中的才自、豪绅、大户、高官。

和这些人打交道,不仅仅是要听从言氏的建议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更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也就是说,见到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自己还要时刻揣摩对方的心思,试探对方的心意,更是要站在陆垚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棠溪终究也是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之前是个江湖中人的他,想要改掉自己的一身坏毛病,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陆垚除去每天交代给他跑腿的工作之外,无非也就是让棠溪看管一下陆垚在城中的各个产业。这么做的目的,一来,自然是为了让棠溪和自己的这些产业中的负责人都建立关系,看住他们,时刻掌握到各个产业的情况。这二来,这些产业的分属负责人,社会阶层从高到低都有,这其中,有陆垚的亲戚,也有和曹家有关系的人,更是有和棠溪之前处于统一等级的百姓。这样的情况更容易磨练棠溪的情商。

跟不同阶层的人聊天,棠溪自然是要表现出不同的样子,你不可能面对着陆垚的亲戚的时候,还摆出一副管家的样子。当然,面对百姓的时候的,多少还是要有些威严,不要让他们觉得你和他们是一种人,这样的话往往你的问话达不到什么效果。

起初的时候,棠溪和这些人交流起来,都是一个样子,确实有些难以改变,而且,这其中也闹了不少次误会。不过好在棠溪的背后的是陆垚,有陆垚兜底,棠溪的口才和情商也就开始逐渐成长起来,每次出门去到不同的场所办事,其实棠溪都会随身带着纸笔,每次和人沟通完毕之后,他都会用笔在纸张上记录下自己刚才谈话的内容,包括自己对于对方的印象,还有,对于自己刚才和对方说话时候,自己觉得不足的地方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只不过,粗人出身的棠溪,一开始和潘文一样,也经常会出现提笔忘字的情况,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棠溪写的这些东西,陆垚还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只不过只看了两张之后就放弃了,不仅仅是字不会写的问题,棠溪的字一开始的时候写的确实不太好看,导致这文稿只有棠溪自己认得出来。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这个文稿给棠溪的口才还有情商上面的帮助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从另一方面,棠溪的字倒是真的越写越好看了,到了最后,不能说是十分漂亮,但是这一手字也是写的十分工整,这可让之前的那一帮棠溪的兄弟们羡慕的不行,接着有几次,陆垚竟然看到,棠溪都开始教起那些人读书写字了,看来,这棠溪的变化是真的很大。

在汴梁城中,作为陆垚的管家,和棠溪每天打交道的人,等级绝对都不低,一开始的时候,棠溪还只是跟那么固定几个人进行沟通,那个时候他每天的行程也十分固定,基本上都是根据陆垚掌控的各个工厂之间的距离进行游走的。

先去彩票站,然后是印刷厂,再之后是水泥厂和炼铁厂,最近又多了一个正在建造当中的钱庄作为棠溪的最后一个目的地,这一趟线下来,基本上也要用上个两个小时的时间左右。

虽说陆垚掌管的厂子众多,不过陆垚自己却是一个甩手司令的角色,基本上,陆垚只会在一个厂子成立的初期跟着搞一下发展,等到厂子进入到稳步运作的阶段后,陆垚基本上都是在每个厂子的管理者位置上,放上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负责这个产业的发展,而自己基本上就不怎么过问这个厂子的事情了。

当然,陆垚也知道,如果长此以往下去,一定是会出现一些问题的,其实现代的许多企业就是这样,有很多的股东,每年就是拿着股份和分红,等到他们想要对公司进行一些控制和掌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被架空了。

虽说,在古代,贪赃枉法的事情往往会遭受到比现代更加残酷的惩罚,但是,在金钱面前,每个人都是贪婪的。陆垚也知道,不能长期这样放任不管下去,只不过,现在穿越而来的陆垚,每天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事情,但是其实陆垚可以说是现在这汴梁城中最忙的人也丝毫不为过。不说别的,每天要找他的人就一大堆,比如樊楼的潘元武,曹家的曹国舅,还有已经跟陆家定亲的韩家。这几家的关系,哪一家都需要陆垚去维护,而且,若不是之前赵祯和潘文达成了协议,开始吃起了樊楼的外卖,这陆垚每过几天还有一个定时要打卡去到的地方,那就是,皇宫,去给皇上做饭。

说起这件事,之前潘文回家,在跟父亲潘元武说了关于队名还有刺绣的事情之后,后来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将赵祯要在樊楼订外卖的事情告诉给了潘元武。

这潘文没想到,对于这件事,潘元武的感兴趣程度要远远大于刚才说的队名还有刺绣的事情。本来,潘文以为自己的父亲肯定是要因为这件事情指责自己替他做了决定。可是谁知道,潘元武非但没有责骂潘文,反而是对他这一举动感到十分开心,对他大大赞扬了一番。

“你要知道,如果搭上了皇家这一条线,给我们樊楼,不光是平日里的生意,就是这外卖生意,收入也会翻上好几番。皇上如果吃了开心,这消息肯定会走漏到那些在朝为官的大臣们耳中,虽说他们瞧不上商人,但是人吃五谷杂粮,民以食为天,难保说他们不会也来品尝一下我们樊楼的手艺,到时候,咱们的樊楼的生意就会更加红火,不行,我明天就要发榜,多招募一些伙计过来跑腿,为以后的外卖生意做好准备。”

看着潘元武激动的样子,潘文终于松了口气,这件事情,看来自己是做对了。

说回棠溪,陆垚因为每天都要忙着一些自己的事情,而且,他又不断有新点子冒出来,陆垚是个一旦有了新想法,就会马上付诸行动的人。之前的钱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从陆垚有了建立钱庄和银行的想法之后,再到找到种愕买地,让大嫂许氏帮忙,开始建造钱庄,这些事情只用了短短的几天时间而已。说到这里,不得不叹服一下古人们慢节奏的生活,换到现在,你找不到任何一座城市,他们的生活节奏会比当下的汴梁城还要慢,所以,一直居住在一线城市中的陆垚穿越过来后,办事效率在其他人看来,那可以说是出奇的快了。不过,这如果是放在现代,效率也只不过是一般罢了。

陆垚虽然无法顾及自己的其他产业,没有办法每日跟进,审查情况和账目,不过棠溪的出现让陆垚找到了一个新的方法。在棠溪成为了陆垚的管家之后,按照现在网络游戏中的名词,棠溪等于说是每天多了一个每日任务,而且是必须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在这汴梁城中,去到所有陆垚下面的产业,视察一遍。不管是员工情况,还是经营情况,还有流水的账目,棠溪都要过目,以确保陆垚手下的这些厂子都在正常运转的状态,而且,管事人也没有生出二心。

这对于棠溪来说一开始也是一个挑战,和管事人的沟通,即便是棠溪这个粗人,但是几天下来,也应该能摸清楚一些这个人的性格,他愿意听什么样的话,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掌握了方法之后,和固定的这些管事人沟通起来,棠溪倒觉得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视察这方面呢,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棠溪自然也清楚,这些管事人不可能对于每天自己的到来视若无睹,有些管事人甚至专门会在自己去到这个厂子的时候特意让所有的工人们都集合,一起欢迎自己去视察。这样的视察,得到的结果不够客观,很可能是管事人想要让棠溪看到的样子。为此,棠溪想出了一个方法来,那就是,不定时抽查。如果说之前棠溪去到这些厂子每天还会有固定的时间和顺序的话,那么现在,棠溪每天出行去到的厂子其实还是那么几个,只不过,顺序上有所变化,而且在时间上,以前通常是下午的时候才会去,现在棠溪上午下午不定时都会去,这样让那些管事人们来不及反应,自己才能看到工人们真正的状态。

而且,以棠溪的出身,跟这些基层的工人们沟通起来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障碍的,通过他们的口,棠溪也能得知工厂的真实情况。记得有一次,棠溪去到水泥厂,工人表示上面的管事人竟然扣了他们半个月的工钱,而且这件事情管事人并不让伸张。最后,棠溪直接在第二个月命令给工人多开一个月的薪水,里外里多出了半个月的工钱,由那个管事人自己来补贴,那之后,就很少再出现拖欠工钱的情况了,陆垚知道此事后,也是对棠溪大加赞赏。

而对于棠溪来说,在去到工厂的时候最难的事情,其实是审查每个工厂的流水账目。做账这个东西,其实自古以来,就有着两套账本之说,也就是现在的内帐和外账之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账本,棠溪这个粗人根本就看不明白,本来他就没什么问话,对数字就不是那么太敏感,再加上这些管事人的忽悠,棠溪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于是为此,棠溪特意去了趟潘府,向潘元武请教了一番,在潘元武的指导下,棠溪对于账目的掌握程度越来越高,渐渐地,工厂也不敢再忽悠棠溪了。

这三个项目棠溪都熟悉了之后,陆垚也是放心了,自己手下的这些产业,都交给棠溪每天去视察,确保它们在稳步经营,就可以了。

除去日常的视察工作之外,棠溪还有的其他对外的工作,那就是社交了。

其实这些虽说是管家的正常工作范围,换到现代来说,倒是更像是行政、公关,或者秘书要做的事情。

对于棠溪来说,这部分工作,其实才是最困难,也是变数最大的工作。

之前说过,棠溪每次跟其他重要人物交流的到时候,都会用纸笔记录下心得,这样在棠溪看来,对他之后和不同阶层的人打交道还是有好处的。

只不过,在和除去厂子之外的人社交的时候,棠溪发现,自己之前记录的那些点,似乎都用不上了。

这是因为,虽说都是外人,不过陆垚现在派他去做社交的这些人,和厂子当中的那些管事人,其实又不是一个阶层上的了。

这当中,也就潘家,棠溪去过几次,感觉还不错,有这种感觉十分正常,毕竟潘文此人没什么心机,棠溪跟他交流起来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障碍,也不存在这需要藏什么心眼这种情况的,毕竟潘文和陆垚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呢。

只不过,潘元武就不一样了,棠溪和潘元武曾经有过一些简单的交流,在沟通的过程中,棠溪十分困惑,以往在和那些陆垚手下的厂子管事人交流的时候,或多或少,能够通过跟他们的交流,通过他们说出来的话语,来分析出这些人的性格,他们喜欢听什么样的话,自己该如何去表达自己。

不过,这潘元武,显然跟那些人都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棠溪跟他交流起来,总觉得,在对着一个戴面具的人说话。她永远看不到面具下面潘元武的那张脸,就更别提摸清楚潘元武真实的思想了。

也正因为如此,棠溪尽量避免和潘元武做更多的交涉,而每次当潘元武想要从他这里获取一些关于陆垚的消息时,为了避免被看破,棠溪每次都表示自己对于陆垚不是十分了解以用来推脱。

那之后,棠溪去到潘府,再也不敢跟潘元武做更多的交流了,转而每次都和潘文聊上一会儿。

除去潘家,棠溪经常去的就是曹家还有韩家。先来说说陆家的亲家,韩家。本来,棠溪以为,陆垚和韩韫玉的婚事应该是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所以作为亲家,韩家自然应该是分关照陆家,跟他们交流起来应该也十分容易,甚至于棠溪都不觉得自己在和韩永合还有韩文远沟通过后,自己会出现用笔做记录的情况,这傻小子是真把韩家人当成是自己人了。

只不过,棠溪后来只去了韩家一次,回来后就写了好几张纸的字,来用以记录韩永合与韩文远。每次自己带着东西去到韩家,或者想要和韩永合谈些事情的时候,棠溪总是会莫名感受到一阵压力,虽说韩永合表现得没什么不同,但是棠溪觉得,韩永合除去表面上的这双眼睛之外,还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给看穿了一样。

而也因为如此,在和韩永合说话的时候,棠溪也是变得话少了起来。不过韩永合那边,每次和棠溪说话,都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他对于陆垚表现得并不是那么关心,只是问了问关于各个产业的事情。倒是老爷陆盱,经常被韩永合提起。棠溪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过既然是陆盱的事情,棠溪也想明白了,本来自己就不太了解老爷的事情,那边的事情都是福伯在负责的,自己于是也就实话实说。这韩永合见从棠溪这里得不到什么有关于陆盱有用的信息,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