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驽眉头渐紧,忽然松开眉头,躬身作了个揖,然后朝戌甲说道:“大人刚才也说了,才来这里不到一年,那想必有很多内情还不甚了解,莫非沈管事没提醒么?”
说完便看向沈珍,见此状况,沈珍刚要张口,又被戌甲止住,并说道:“你是在答我的话,不要把旁人牵扯进来。再问你一遍,去谈还是不去?”
贾驽直着身子,两手叠于腹间,仰着头说道:“鄙人刚才已经讲得很清楚,银子早已赔了。现在有理的是我那里,大人若要讲理就该去讲外面那些人的理。”
戌甲闭眼转过身去,走出两步后,忽然笑出几声,又走回贾驽面前,说道:“既然你说已赔了银子,那就把账目拿出来验看。”
贾驽一惊,说道:“这……。”
不待贾驽寻着话头,戌甲跟着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从山上来的,那我便明白告诉你,在山上那么些年,大的本事没学到,过目不忘的小本事我倒是练出来了。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与这里有关的律法我多有浏览,要不要当着众人面逐条挑出来与账目比对验证?”
贾驽一听这话,气势顿时弱下去几分。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大人是挂名在沈管事那里,似乎管不到我那里吧?”
戌甲歪着头,凑到贾驽面前,盯着贾驽的侧脸,说道:“你那里的产业若是在外面,那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去管分毫闲事。可眼下被堵的是这里的门,我挂的也是这里的名,你说我管不管得到你那里?”
贾驽顿时语塞,答不上话来。戌甲也不再相逼,就站在面前一直看着。应是想到些什么,贾驽又抬起头,问道:“大人既然想管,那就由着大人,鄙人自是拦不祝只是敢问大人一句,山上允许大人这么随意管了么?”
戌甲说道:“山上既派了我这个差,自是给了我这个权,何况是照着大真仙的精神在管。我在山上虽见不到大真仙的面,却能听得到大真仙的话,要不要我捡几句出来复述与你听?”
不料贾驽却笑了起来,反问道:“大人果然是来这里的日子太短,想来还不知道吧?”
戌甲眉心一皱,问道:“知道什么?”
贾驽拍了拍两只袖子,语气轻浮地说道:“也怪沈管事不曾告知大人,这么说吧,如今那位大真仙的话在这里可不好使。”
戌甲听了这句话,便盯着贾驽一言不发。看着戌甲那疑惑且稍有不安的脸色,贾驽更加放肆地笑了起来,说道:“大人早该去打听打听,我那里的还有别处的几家都是哪路神仙置下的产业,更该去搞清楚,当年划出这里一大块产业的又是哪位老神仙。在那几位老神仙面前,大真仙也不过是个晚辈而已,纵然是天上的真龙,也得老老实实地盘着。”
沈珍怕两人再说出些不得了的话来,赶紧上来劝道:“都是替山上看产业的,何必互相说这些蜇人的话。贾管事,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沈珍便拉着贾驽走到一旁,二人小声说话好一阵子。其间,沈珍还向贾驽作揖,似是在赔礼道歉。那边说完话,沈珍又回来,将戌甲请到另一旁,劝道:“都怪小人疏忽,没把这里的内里详情与大人说透。只是眼下还请大人莫要再与贾管事争了,他一个山下的凡人却敢顶撞您这位山上的仙人,这里面的轻重难道大人还掂量不出么?”
戌甲瞟了一眼贾驽,再对沈珍说道:“沈大管事,我看你才是糊涂了。今天这事若是能混过去倒也罢了,可已经聚了这么些人,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多,难保不出大乱子。真要乱到不好收拾了,那姓贾的会不会摊上事不知道,你我可都脱不了干系。面上挂的是我的名,可上下都知道实际管事的是你。对山上的大仙来说,我只是个小角色,你更是无足轻重。有人出来保还好,若是没人愿意保,或是大仙之间妥协了,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到时候,几口锅甩下来,我背一口大的,你也少不得要背一口小的。”
戌甲盯住沈珍,却见沈珍目光飘忽,不敢与己对视,便更进一步说道:“眼下你我是一条船上的,更不要说山上、山下管得愈发紧了,你想想多少人盯着你那位置,正巴不得这里惹出乱子,好让你吃上官司,再把你给顶下来。所以胳膊肘往该哪边拐,你可想仔细了1
沈珍艰难地干咽了几下,躬身朝戌甲说道:“大人不必说了,小人都明白。该怎样去做,旦凭大人吩咐。”
戌甲看了一眼门外,小声说道:“刚刚你也听到那姓贾的说了,堵门的都曾在那边做过工,那就都认得去那边的路。你马上吩咐下去,让人把守住咱们这边的路口,其余路口一概不管,然后立刻回来报我。”
沈珍不敢确定戌甲的意思,问道:“大人,您这是要……?”
戌甲点了点头,说道:“万一堰塞湖溃坝了,得有个泄洪的去向。”
沈珍瞟了一眼贾驽,立刻答应下来,一转身便跑回去布置人手了。不远处的贾驽看到沈珍快步离开,虽是有些疑虑,可发觉戌甲正看向自己,又摆出那副不在乎的样子。见贾驽仍就轻视自己,未见有什么动作,戌甲也更放心了些,便转回视线,继续看向门外。
没过多久,衙门的一拨人赶来了。只将堵门的围住,就站定不动了。堵门的先是有些慌乱,而后见衙役们并未动手,便又哭喊及叫骂起来,且声响更亮了几分。
门卫让出了一条缝,放进来一个人,看穿着佩饰应是衙门中人。那人先朝戌甲望了一眼,踌躇了片刻,往贾驽那边走去,到了跟前便与贾驽在说些什么。戌甲看了一眼,见那贾驽仍是一副倨傲嘴脸,不禁也有些好奇了。这厮管的到底是哪路神仙的产业,仗的哪家哪户的势?无论谁的话,一概是油盐不进,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门外这时已聚了些围观的路人,有三两议论的,也有指指点点的,都被差役们挡在最外面。戌甲抬头看了看天色,还好离着饭点有一个多时辰,暂时不会聚拢太多人。发觉有人正朝自己走来,扭头看去,原来是那衙门中人。
走到戌甲面前,拱手行了个礼,问道:“敢问可是戌大人么?”
戌甲答道:“我是戌甲,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