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可不知道自己受了暗算,在他看来自己轰跑了蜀臣,就算直接禀明为世人所知也无所谓。
那几车蜀锦统统都交到了夫人王忆的手上。
王忆瞧着光滑细腻的蜀锦,各种色泽都有,不禁感慨道:“蜀锦的质地当真是绝无仅有。”
郭淮揽着她的腰肢,笑道:“夫人喜欢,那便裁剪成几件新衣,必然是美不胜收。”
王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夫君就会戏弄妾身,我这般人老珠黄,又能美到哪里去?不过是夫君的嘴甜罢了。”
郭淮堪称变脸大师,对外人横眉冷目,不苟言笑,便是常年跟随左右的亲信党羽都觉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喘,在夫人面前确实笑得没皮没脸的,笑道:“怎地可能?每次我见夫人,便如同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王忆回嗔作喜,依偎在他的肩头:“我为你做几件衣裳,好么?”
郭淮“嗯”的一声,心中对夫人更感欢喜,又想着若是王凌谋反失败,朝廷开始逮捕王氏族人,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幸福时光了。
而王忆也不知道危险在悄悄靠近,命府上的女工裁剪蜀锦,制成大小合适的衣裳,家中上下十余口人都穿上了精美的蜀锦绸缎。
这一消息,自然在靳详的有意推动下,开始传开。
郭淮对于雍凉的地位不容质疑,百姓都念其恩德,在听闻王凌谋反有可能祸及郭淮夫人的情况,七嘴八舌的讨论开始如飓风般,雍凉二州一十五州郡的百姓对此充满了争议。
而郭淮会见蜀汉使臣的事情也传了开来,虽然都知道靳详是被丢出了门外,想来是郭淮为了避嫌,可很快眼尖地就发现到了不同的地方——郭淮全家老小所穿的都是蜀锦。
当然,蜀锦是畅销整个三国的奢饰品,凡是王公贵族、豪强商贾都喜爱之物,对郭淮这个总督雍凉军事的大将来说,并不算得多值当,可材质是官锦可就不一样了。
官锦作为蜀国的御用之物,是刘禅用来赏赐有功将士的,决不私自流出民间,以示与民锦的区别。
而郭淮的这一无心之失,很快就背上了问题。
郭淮得知消息后,不禁心中一惊:“糟了——姜维这个老贼误我!”
——
洛阳。
司马师脸色阴沉,王凌的起兵几乎导致东南兖、扬二州的政令不通,各种文书下达地方全然都失去了该有的效果,显然大量的官吏都为王凌策反或者买通,气势极为凶勐。
从寿春到许昌,从淮河到黄河,各地都为之骚动。
司马师皱眉道:“只可惜当初父亲一时大意,把兵权给了王凌,由他去讨伐吴国,没成想竟生出了祸乱。”
一旁批阅政事的司马昭不禁苦笑道:“也料不到王凌会做出这等事,按理来说,父亲为了拉拢王凌,把蒋济退下来的太尉一职给了他,足见诚意。可老贼另立新君,这是要跟我们不死不休。”….司马师点了点头道:“可惜了,若非一念之差,数百军士便可把王凌押至洛阳,现在有了兵权,便不可制止。”
司马昭疑惑不解,皱眉道:“这中间有一蹊跷,为何王凌起事前,竟无一人检举通报?虽说我们司马家因为处理高平陵事变为世人所诟病,但朝堂风气,向来以赏罚分明、恩威并重效行,比曹爽当政时的风气为之一新。难道就没人事前敢检举王凌么?”
司马师也觉疑惑,但此时木已成舟,也没什么好说的,皱眉道:“得发兵征讨了他,我志已决,准备自关中调拨人马至洛阳,扫除王凌,以正天下。”
魏国作为天下十三州,已得十州,又加上自曹操以来的数十年发展,凋敝的民生早已焕发生机,全国常备的总兵力不下于四十万。
可这四十万兵力要镇守各地,东防公孙修南下,西防姜维北伐,南边还得防止孙权骚扰合肥,各州郡也要配备人马,洛阳也须得有禁军拱卫,散于各地便显得捉襟见肘。
司马懿伐燕便带走了十万人马,王凌又借口骗走了五万人马,青州田豫驻扎北海郡防范东来郡的燕军也耗费了不小的气力。
而雍凉、陇右、关中更是驻兵的高压地段,前有诸葛亮后有姜维,闹得“雍凉不解甲”、“中国不释鞍”。
现在司马师所能用的,洛阳有五万禁军,还得从长安处调兵增加优势,以确保迅速灭了王凌。
如今的关中由叔父司马孚统诸军事,司马师准备从长安调拨个三万人马,等今年冬雪消退,立即挥师灭了王凌。
司马昭眼中精光一闪,点头道:“不错,为今之计,只有速灭了王凌,才可发兵支援合肥,吴国兴兵二十万志在合肥,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那是自然。”
司马师左眼上包着一块纱布,御医上完药后,只觉瘙痒难耐,可又不能用手抓,只得龇牙咧嘴的默默忍受。他恨声道:“王凌愚蠢就愚蠢在另立新君,而不是清君侧,从这点来看便不如燕贼。”
说到公孙修,他心中也甚为烦闷,作为攻魏的四大势力中,燕国毫无疑问是最弱的一方,却被他顺利的从傍海道南下,还斩杀了胡遵父子二人,整个魏国都弥漫着恐慌的阴云。
最重要的是,把司马懿也给拖住了,彼此之间在幽州右北平郡争得难分伯仲,这就让整个战局都开始变动了。
魏国如今既有内乱,又有外乱,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也幸得魏国的根基深厚,尚可保持无恙。
便在这时,钟会从外边走了进来,手持竹简,沉声道:“卫将军,雍凉的密探来报,郭淮可能有反意,已私通蜀国。”
司马师“哦”了一声,仅露在外边的右眼露出渗人的光彩,只把钟会给吓了一跳。
“是何人谎报军情的?”….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认为是有人加害郭淮。
钟会忙道:“卫将军明鉴,不是下官恶意中伤,而是密探得悉,近来有蜀汉使臣靳详秘密到郭淮府上游说,意欲使郭淮降蜀。”
“然后呢?郭淮是不是把靳详给杀了?”司马师询问道。
钟会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据密探言道,郭淮直接命人把靳详给丢出了府外,将其赶走。”
司马师一愣,奇道:“没有杀了?”
钟会道:“没有,若是郭淮真下了杀手,此时寄到洛阳的就不是密探书信,而是靳详的首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