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向碣石城而来的胡烈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安,他星夜驱驰大军前进,不惜命人舍弃沉重的辎重,就为了使军队走得更快一些。
然而,行至半途中,噩耗就传来了,碣石城被攻破,守将胡遵不愿乞降,被活埋而死。
魏军大营。
“砰”的一声大响,一张矮桌被胡烈砸得粉碎,他心中怒不可遏,愣是将帐内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不时有酒樽、香炉从军帐内掷了出来。
一众副将跟主簿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进军帐内,恐触了胡烈的眉头。
直到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没了砸东西的声响,想来也砸得七七八八了,亲兵从军帐内走出,对众人道:“诸位且进去劝慰一下先锋吧。”
众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率先第一个走进去的是胡烈的主簿刘鲳,还没来得及开口,兜脸便是一个茶壶砸来,登时惨叫一声,仰天摔倒,鼻孔两行鼻血横流。
亲兵连忙扶起刘鲳,后者摆了摆手,用袖口擦了擦鼻血,对胡烈道:“卑职是来找先锋商议对策的。”
胡烈错愕了一会儿,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进来,差点把对方的鼻梁骨都给砸断了,心中升起了几分歉意,坐回原位,长叹一声,道:“你说吧。吾卒闻家父不幸殉国,是以情绪不能自控,错手伤了刘主簿,当真是不好意思。”
刘鲳勉强堵住了狂流的鼻血,虽然整张脸都在发酸,可仍然勉强笑道:“不碍事的,至亲离世,人皆所痛,下官这点小伤比不得先锋丧父之痛。可下官还是要劝一句,尽快打起精神来,我等虽驰援不及,错失军机,为今之计是如何对付燕贼。”
胡烈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定了定心神:“我等距离碣石城尚不足三百里,十日便可至城下,当引兵攻之,为报血仇以及夺回碣石城,全歼燕贼。”
刘鲳听到这里,便知道他意气用事了,忙道:“先锋不可,燕贼刚胜一场,士气正旺,我等又远道而来,又兵力稍逊,不宜与其决战,当先筑好城寨,立足稳毕,使敌不可犯。再等太傅的主力与我们会合,以多击少,必可大获全胜。”
胡烈心中为报父仇,恨不得星夜至碣石城下,与燕军决一死战,阴沉地道:“就怕燕贼又撤军回去,他占了碣石城,要顺着傍海道逃回辽东轻而易举。”
刘鲳忙道:“不能这样说,现在已经是九月,天气马上转寒,燕贼就算从傍海道撤回去,也必然怕我等追击。”
胡烈道:“天气一旦转寒,傍海道的淤塞立即冻住,人马行走可就方便许多了。他若是趁机会逃了,该当如何?”
刘鲳摇头道:“这不可能的,燕贼若是天寒地冻中顺着傍海道撤离,冻死伤人畜无数,公孙修不会干出这等蠢事,极有可能会固守碣石城。下官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他跑了,而是引兵劫寨,致使我们不能扎好营寨,先将我等击破了。”….胡烈想到自己居然还要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气不打一处来:“此事血仇,岂不让那燕贼轻觑了?”
刘鲳道:“报仇不急于一时,公孙修也不会趁机遁逃的,我们现在不过两万人,要想应付燕国大军太困难了,只有立寨坚壁,等太傅来到此地合兵,方有十足的把握。”
胡烈登时沉默下来,他明白司马懿此时应该也得知碣石城被破的消息了,定然也会急传书信令自己不得轻举妄动。
太傅的制军之严谨自不必说,一旦违抗忤逆,必然重罚严惩,他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了下来:“那就先筑寨吧,等一个月后太傅到此,也有个便宜的落脚点,不必担心立足未稳之际,被燕贼劫寨。”
刘鲳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胡烈便命魏军伐木造栅栏,扩建营寨,防备燕军偷袭劫寨的同时,也要为司马懿统率的主力大军弄一个安身之所。
碣石城中的燕军斥候自然也发现了胡烈的到来,公孙修得知后立即命人设防,并紧密追查。一连数日的魏军营寨竟都无动于衷,一直拼命的加固营寨。
邓艾呵呵一笑,点头道:“胡烈沉得住杀父之仇,有将才之风,此时深沟高垒的筑营,这是要等司马懿的主力来临,再一举向碣石城杀来。”
杨祚哈哈一笑:“我自率人马前去劫寨,把他一股脑儿的给端了。”
公孙修点了点头,笑道:“领五千龙骧骑亲往,不妨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若仍是避战不出,就命人在寨外咒骂,看他沉不沉得住气。”
杨祚当即领命应是,率领五千龙骧骑飞奔出城。
是夜,杨祚一行人潜行至魏军营寨的附近,故意弄出动静,二者相距约五十里。
胡烈得知五十里外出现了燕军,心中一凛,立即命人加紧巡逻,同时停下了扩建营寨的事宜。他心中冷笑,说道:“搁这老远弄出来动静,无非是想逼我出寨追击,我偏不出兵。”
刘鲳见他没被丧父之痛冲昏了头脑,心下甚慰:“先锋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可到了次日夜间,杨祚已率领五千人马赶至魏营外,营寨内如临大敌,霎时间亮如白昼,刘鲳赶紧披衣至外边查看。
杨祚命人来回地骂阵,却不去强攻,冷笑道:“胡烈,你怎得不出来见我?”
刘鲳眉头大皱,怒道:“你是燕国的哪一号人物?”
杨祚哈哈一笑:“我乃燕王帐下前将军,杨祚是也。胡烈那小子兀自钻起来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决一死战了么?”
刘鲳大怒,斥责道:“你算得了什么?除非是燕贼跟叛将邓艾亲临还足以掂量一下。”
杨祚哼了一声,也不生气,冷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尔等跳梁小丑,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听命于司马懿这样的卑鄙小人,为奸臣篡国卖命,你也算是头一号了。”….刘鲳怒不可遏,眯起了眼睛,沉声道:“阁下这样的奸佞,倒有脸说起别人来了?当真是不要脸。”
杨祚抠了抠耳朵,不屑地弹了弹指甲,显得极为轻蔑,傲然道:“废话少说了,胡遵都是我亲手斩的,尸骨还放在碣石城中,赶紧叫胡烈出来认领,不然我可就抛进海里了。”
此言一出,魏军上下无不炸开了锅,所谓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胡遵作为魏国的征东将军,在碣石城破时被斩,便已令三军脸上无光,士气萎靡不振,此时听他如此蔑视,请战者无数。
就连军营内的胡烈听到这样的话,一股气直冲上脑门,飞奔出来,持戟而立,怒骂道:“杨祚!阁下也是有头有脸之人,竟干出这等灭绝人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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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祚心想这便是胡烈了吧,他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是轻佻毒辣:“我怎么了,你便是胡烈是吧?赶紧出来领死,一决胜负。你那父亲武艺不错,可惜遇上了我,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胡烈大怒:“你再激我是么?我等怎会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