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的权力交换速度,甚至快过了传播的速度,前后仅十天的时间,曹爽亲信党羽尽数扫除,七千余人在数日内问斩完毕,刑场上人头滚滚,鲜血蔓延在地上,行走的刽子手跟官吏甚至提着袍角趟过,其中的男子、妇人、幼子皆不留。
公孙修虽说早已知道高平陵事变从正月初一发生,正月初十结束,可当他从密探中的消息得知后,仍然是吃惊不已:“司马懿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把魏国最大的宗亲势力给瓦解了。”
高平陵事变的速度之快,手段之残忍,道德底线之低,情形之恶劣,即便是草管人命的三国时代,也大开眼界。
道德是以约定俗成自然而然的构成的一种默认体系,政治体系更是如此,上行下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后人即使觉得按照规则来办事束手束脚,可既然默认在了规则内,一切的斗争便在规则内。
然而从司马懿开始,士大夫阶级的信任感就崩塌了,魏晋六朝的更替几乎是篡位者诛杀前朝皇室鸡犬不留,亦是成了毫无底线的无规则。
公孙修暗想:“司马懿肯定想不到,一百五十年后,有个名为刘裕的毛头小子,也如今日这般举起屠刀杀尽司马氏后人。此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至于高平陵事变中同样被夷灭三族的桓范,大抵还剩下几个后人躲过了劫难,至东晋末期出现了一个叫桓玄的权臣,敲响了晋王朝的丧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目前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历史的轨迹肯定已经改变了,就说高平陵事变就已提前了三年。
这是最值得叹息的,由于魏国两度伐辽的失利,竟然无意间加速了历史推进的速度,也不知最终走向能否改变,毕竟司马老儿按道理还有好几年的阳寿。
公孙修联合魏、吴二国,意在瓜分魏国,趁势而动,当然高平陵事变的速度过快,别说发兵进攻,就连数千里间传消息的半路上就结束了。
高平陵事变只是一个信号,司马懿虽然控制了魏国的顶级力量,并有了以天子名分为行事增添正义性的加成。
可这并不代表司马氏从此就坐稳了魏氏的江山,忠于曹氏的魏国势力还是存在的。司马懿的手段恶劣天下人有目共睹,此时此刻上下人心惶惶,都处于对司马懿的恐惧跟憎恨中,反马力量也在积蓄。
最着名的就是淮南三叛了,分别的代表人物是王凌、毌丘俭、诸葛涎。
只可惜的是,淮南三叛虎头蛇尾,反扑的力量也不够强大,最终也只能沦为失败,最有价值的很可能就是毌丘俭之叛,这一波间接的带走了司马师。
公孙修心里明白,联合蜀国跟吴国是外部势力,还得想办法牵线魏国的内在势力,若能响应三大叛乱促成,赢面则更大。….淮南三叛结束后,曹家就没了支持的武装力量。毕竟曹氏分封的诸侯王都是虚封,并无实际的兵权,当坐镇中央的皇帝受到挟持,众人也只能干瞪眼的看着,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对策。
这或许也是司马炎在吸收前朝魏国的经验教训,皇帝出事,分布全国的同姓诸侯王帮不上忙,那干脆就实封而不虚封,每一个在外的诸侯王都拥有实际意义上的兵权跟土地,以为如果真的出现了皇帝被挟持,诸侯王能出兵救驾的美好幻想。
而实际上则自食恶果,其结果是八王之乱跟五胡乱华相继而来。
襄平,燕王宫。
邓艾听完了魏国传来的消息,不禁凛然:“司马懿临到这么大的年纪,晚节不保。”
公孙修放下书信,抚掌笑道:“或许他心里压根就没有道德底线可言,今日的行径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会遗臭万年。司马懿为了斩草除根,不惜失信于天下,也终失于天下。”
众人叹服。
邓艾道:“司马懿失信于天下,今后有人造反,也决不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了,靠欺靠诈,小人所为。司马懿现在更没心思要回东来郡了,他若真的要强夺,也担心有人背刺,如若逼急,王上亦可以清君侧之名出兵,司马懿自然也怕旁人有样学样。”
公孙修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曾想孤竟然成了魏国唯一的手握兵权跟封国的异性诸侯王。”
邓艾也觉天方夜谭,失笑道:“曹氏子孙的王侯都无兵权,按照法理,王上确实可以这样说。只不过司马懿现在控制了天子,想把王上定义成叛贼就是叛贼。”
公孙修道:“自古兵强马壮者为天子,他想说孤是什么,且由他去。司马氏夺下如此大权,篡逆也是早晚的事。”
燕王宫群臣都在商议大业,如何出兵的路线、起兵口号等问题。
这时贾范出列道:“王上,如今陛下应当立储,制定国本了。”
此言一出,邓艾、柳传、杨祚、卑衍、公孙衍五人同时抬起了头,均觉贾范的这一话题说到点子上了。
公孙修心知肚明众人的想法,自己不论是遵循嫡长子制度与否,都会出现结党营私的情况,尤其是世子党、庶子党之间的纷争,还会导致国家力量衰弱,孙权就是典型的例子。
贾范早已知公孙修的心意,是打算以密储制度选择王位继承人,尽力去避免子嗣相残跟权臣争斗的局面,故意趁着群臣都在场的情况下上奏,好给公孙修引出下文。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沉吟少许,朗声道:“孤兹以国事,认为不可轻率立储而布于天下,最担心之事,莫过于百官互分数派,相互攻劾,导致因世子之争而荒废了政事,弱了国本。”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吴国的境地,诸位也瞧见了,孙权闹得焦头烂额,大将军陆逊之死,无故病终,想来也与此事有莫大的关联。故而,孤已决意立储不布于天下,秘而不宣。”….群臣还以为燕王会立公孙霸为继承人,都已做好今后拍马屁的方向,殊不知燕王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打算秘而不宣。
邓艾骇然不已,连忙道:“臣以为万万不可,退一步说,若是王上不布于天下,若是弥留之际,来不及留下旨意,又该如何是好?”
杨祚附和道:“王上还是立储昭告为妙,当初曹丕临到驾崩的三天前,才择曹睿为太子,便引来不小的争议。”
公孙修正色道:“孤意已决,此密储会做两份,一份置于宫中,一份携于孤的手上。若孤哪一日不幸死了,可由贾御史取出宫中所置的密旨,与孤手里的密旨相印证,既可扶新王登基。”
众人面面相觑,可从燕王身为父亲的角度来看,又极好理解,毕竟是担心诸子之间互相残戮。
这一决定有人欢喜有人愁,各自都揣着不同的小九九,可也无可奈何。
最开心的莫过于柳传,心中也不禁暗暗揣测燕王的圣意,暗想:“燕王立了扶余国公主为王妃,我家柳青为侧妃,按照旧制来说,王妃生下的公孙霸才是世子,可现在燕王莫名其妙的改了,莫不是打算将来选择公孙斌为世子以继承王位?”
想到这里更是欣喜不已,柳青生下的公孙斌是次子,论继承王位机会是不如长子公孙霸,而这也不免思维活络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小妹的儿子将来若是成了燕王,那柳家又要水涨船高了,外戚势力直接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