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修瞧着妇人的织布机手脚麻利,显然是精于手工活,毕竟古代男耕女织,分工相当明确。妇人织完了布,手头上的纺线恰好用完,也就停了。
他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问:“这个织法,一天能织多少布?”
那妇人可不知眼前的青年是燕王,只道是刚上任的小吏。可即便是如此,妇人也已畏官如虎,立即停下织布的手,怯怯地道:“回使君,民妇向来手拙,不善女工,只能织得一匹……”
汉代的一匹布为宽二尺二,长四丈。
汉乐府《上山采蘼芜》所言:“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
技艺普通的妇人日产一匹,而手法精湛的妇人织布每日要多出丈许。男耕女织向来是中国的传统,古代的女子妇人除了其他的劳动之外,投入最大时间的劳作便是织布,坐在织机旁不分昼夜的织布。
这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全家的春秋冬装都需要女性置办,压力可想而知。常常要织布织到通宵达旦,《织锦曲》中就曾说:“合衣卧时参没后,停灯起在鸡鸣前”。
当然,日织一匹,从布料上算,一天也织了六平方的布,一户人家所需要的布料也不会超过半年的时间,不需要熬夜赶工吧?
这样想可就错了,算上采摘、养蚕、缫丝、染色这些工序,也不会花费半年的时间。究其原因是自汉代便设立了布帛税,这也是汉代的一大发明,特意规定了布帛的价格,赋予了货币的功能。
因此征帛便是征币。
曹氏的魏国当初更是一度以谷帛为市,民间的日常交易以谷帛为货币,毕竟铸钱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也没那么多等值的铜。
可用一段时间就废除谷帛,仍是坚持用铜钱,弄虚作假的市井小民会在谷物中添水增重、布帛织薄来起到少交税的占人便宜的方式。魏国不胜其扰,只得重新铸造魏五铢,勉强把国内的钱币一始贯之。
唐朝为了激励布帛的增加,更是明文规定民间要“钱帛兼用”,交易额一旦超过了十贯钱,必须用绢布来支付。
类似史书中皇帝赏赐有功将士,不外乎赐谷、田、赐绢等物,这三者可是古代最硬的硬通货,没有之一。
公孙修瞧着妇人织出来的布匹,有些茫然:“这布匹织得如此精美,怎得……怎得你们仍是穿这样的粗布旧衫?”
妇人一愣,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过于简单,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强笑道:“回使君,这个织好的布匹,是拿出去换吃的,换喝的。”
他如遭雷击,愕然半响地张了张嘴,想到小时候学过宋代张俞的《蚕妇》中说的“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竟如此生动地展现在眼前,心情有些复杂,暗想:“若是我不能解决这些问题,那我的到来,只不过是给了这个沉重又黑暗的时代,又增添了一个有害无益的封建剥削者罢了。”
公孙修第一次产生了对中国数千年历史的感慨,他浑浑噩噩地出了门外。阎诩早已恭候多时,一看燕王出来,拍拍肩头的落雪,连忙打伞站在他的身后。
“不必了,淋一下雪也无所谓。”
他快步走在大街上,心中思考着如何能改进这个时代的手工业。受制于生产的速度,这是他也绕不开的问题,古今帝王也不都是蠢人,相反在这一方面要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明白太多了。不管是庞大的汉帝国还是唐帝国,国家机械的运转便是这些从百姓身上吸走的血,否则就不足以支撑起来。
回到王宫,宫中也有专门织锦的宫女,所织的都是宫中的御品,除非燕王赐予大臣将士,否则一律不许流出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