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谟一边掩面哭泣,一边观察高雄的细微变化,见他本来抬到半空的陶杯又轻轻放在桌上,知道这么一哭,就在这间隙之间捡回了性命。
他这一半是发自内心,一半是源于斩首的恐惧。毕竟高庸是他的老上司了,可达不到“追随于九泉之下”的地步。这便好似老人新丧,家中亲儿亲女固然哭得撕心裂肺,然而次一级的堂亲、表亲便哭得不似那么梨花带雨,毕竟亲疏有别、情有浅深,至于出殡相送的寡淡有朋,保持肃穆即可。
柯谟抽泣道:“属下无能,没本事保住将军,只哭了这偌大的高句丽,竟无一人愿意报仇雪恨。只可惜我没有机会进得燕贼身前,否则一剑结果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以报将军昔日的旧主之谊。”
高雄一愣,随即把脸一沉:“你说没机会进得燕贼身前,可据我所知,袭击王宫之后的第二天,公孙修就强制召见了你。敢问柯副将,当日有机会为何不出手?”
这话说出口,原本放下的陶杯又举在手中。
眼看高雄又要发作,柯谟的脑筋也是转得飞快,说道:“那日我只身一人,燕国禁卫军便有三千人,群狼环伺,我便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
高雄道:“为何不抓旁人,却只抓你?莫不是到了公孙修那一边,对方见你肯说实话,放你来我这做说客了?”
柯谟假作愤怒的说:“这是什么话?我第一个被抓进宫中询问盘查,自是因为在下与高将军情同手足,义气相重。你若觉我有虚言,不谈也罢。若是怕有奸细,我现在在你府上,你可把杀了,也留你清净。”
高雄没料到他的脾气这么大,可随意的一撩拨也觉柯谟并无骗人,当即道:“柯副将莫要生气,在下也只是随口猜测而已。只不知燕王把你抓进宫中,到底做了些什么?”
柯谟哼了一声,声音控制地恰当好处,说道:“燕贼拿我盘问,是想问出背后的指使,我知五部内仅有你一人有如此调配权。是以不论如何逼问,我都不肯说出来。”
高雄这下闹了个大红脸,这才全然相信,苦笑道:“原来有这样的事,当真是赶尽杀绝,幸好柯副将据理力争,否则也成了别人的鱼肉。”
柯谟心中暗笑,嘴上却道:“我报不得大仇,自从宫中被放了出来,定然是燕贼觉得我老迈无用了。那也由他,我一人死不打紧,担心的是你有危险,故而急忙前来通报,今后不要与燕贼来往,有机会逃走就尽快逃走,免得逗留太久,反遭其害。”
高雄听他说得言真意切,也就放下了所有的成见,冷笑道:“燕贼要害我,那是来不及了。他自以为颁布仁政,实则要亡我族人。此次我会更快的周密部署,将燕贼死于非命。”
柯谟心想你可终于把话说到关键点上了,刚想询问是什么办法,可又觉得太明显了,反而容易误会,只得苦笑道:“只不知有哪方面的周密部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