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如释重负,拜谢离去。
贾范皱眉道:“王上,可有什么疑惑之处?”
他随手将奏折扔在桌子上,淡淡道:“当然有问题,辽东治下有三十五万百姓,每人一日所食,至少也是一钱半的盐(注1:合5克),也就是说每年约为七斤三两,按一斤一百二十铢计,理应可得三亿五千万铢,现如今净得税钱仅有一亿三千万铢,贾老以为,这样有何问题?”
贾范一愣,说道:“二者相差二亿二千万铢,可毕竟私盐难以禁绝,盐贩子贪图暴利,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贩盐,百姓嫌官盐贵,也买私盐为食。”
公孙修摇头道:“贾老,私盐之利,从何而来?正是从李岩这等贪官的身上来。孤虽不曾制盐,可也绝不相信官盐的成本有四十铢钱那么贵。”
贾范奇道:“王上的意思是说,李岩身为盐官,跟私盐贩子暗中联手?”
“不,孤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修示意他先坐下,朗声道:“官盐的生产成本中,占有一大部分入了李岩及其门下的口袋,所以上报的成本高昂,卖给百姓的官盐自然更高。官盐价格一高,略有匪气的百姓便认为:冒着生命危险去卖私盐有利可图,卖一斤便得数倍之利,再善良的百姓,也难免起异心。故此私盐不绝,实为盐官之恶,盐税相差一半有余,皆赖盐官。”
贾范恍然大悟,只觉燕王这套说辞当真厉害,钦佩道:“若是生产成本有所隐瞒,老臣愿派人把李岩给擒了过来,严加审问。”
他听后不禁摇头一笑,说道:“贾老勿虑,自孤以下是大盐司李岩,李岩的下面则有十几层坎,盐制好后,层层上报到孤的手上,自然也就变成四十铢钱。即使把他抓了,也无甚大用,总不能自上往下,把几千人都给抓了吧?”
贾范深觉有理,当即沉默下来。
公孙修道:“贾老,李岩下属的盐官有几人?”
贾范略微思索,答道:“大抵是五人。”
他轻声道:“孤念一句,你记一句,分抄五份,将这五封信分别交给这五人,盐政税务之疑难自可解除。”
贾范当即拾起毛笔,在砚台中沾了沾墨,凝笔于空中,等待公孙修念出信的内容。
公孙修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孤今登大位,念百姓因战而乏,苛税杂捐,故已此信昭告:凡有擅长管理盐务,有擅长管制、精简财政而使盐价便宜者,将月俸五倍之,可即上任大盐官,低价者得。”
贾范一字一句的记下来,不禁满脸诧异:“王上提高盐官五倍的俸禄,不是又白白多了一笔支出?”
“五倍之俸禄,是寻找说真话的奖励。”
他哈哈一笑:“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了。”
贾范大为不解,不明白公孙修用的是什么办法。
公孙修决心治理盐政,就不想跟前辈穿越者一样,非得斩得盐官、盐贩人头滚滚以示惩戒,那样是治标不治本的。
从根源上给他来一下,变通几许,税收就会增加。
贾范无奈,只得耐心的抄写五封书信,然后由贴身侍从盖上印章,一一送出宫外。
次日,海滨的岸上。
一连数百亩的盐田,每块盐田七八丈见方,表面平滑如镜,便水磨的桌面也无此平整滑溜。
盐工引海水灌入盐田,晒干以后,刮下含盐的泥土,等化成卤水,再逐步晒成盐粒。
作为五大盐产地之一的沈星,他身材高大,脸上写着精明能干。他是襄平处的盐官,掌管着数百亩的盐田,这儿的东西,论起私卖的罪过,可不比后世贩卖冰粉之物来得轻。官府一旦查获,就是把私盐贩子下狱斩首,不容情面可讲。
敢买卖私盐?
不好意思,瞧瞧是你胆子大,还是刽子手的大刀斩得快,斩得慢一秒都算刽子手的失职。
沈星爬上高处眺望,看到已收了二十车盐粒,称过重量,便贴上封条,命手下的侍卫押运,送往襄平城。
一名盐工笑嘻嘻地说,“沈盐官,咱们这儿,总共可产多少斤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