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卢直询问,魏徽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于是面色有些难看的道:
“范阳县以东突逢大疫,短短三日时间,平民争相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
“粗略估计,得有上万平民遭殃,而且还在蔓延,不仅如此,幽州其他周边地带,似乎也有传播的趋势!”
“这...”
自先帝崩殂以来,大炎朝的天下也不知怎么的,几乎是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到了近些时日,更是频繁不断。
眼下幽州出现了状况,又不知该有多少人因此横死。
想到了这里,魏徽不由心烦意乱,于是摆了摆手,将主簿唤来吩咐道:
“告诉那些底下的县令,将这些染疫的平民都当做流民,尽快驱赶在一起,于城外临时搭个窝,让他们自生自灭,莫要再让情况继续传播下去!”
“敢于违抗者,全都以兵锋强势镇杀,以儆效尤!”
“此事非同小可,根据往年情形要不及时遏制住,估计将会传播更广。”
“要是死的差不多了,就一把火烧了,全都火化,以绝后患!”
听到魏徽只一犹豫,就毫不犹豫下达的命令,卢直却是皱眉皱眉:
“魏使君,那上万条人命,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不救上一救?”
“他们也是大炎的子民啊,这是否太过无情了些?”
听到这文士似有不忍之念,魏徽拧了拧眉心,无奈一叹:
“我知公心中所想,可如有他法,本郡守也是不愿啊。”
“以往对于这些扩散性病疫,若不即使针对,最后死的人就将更多,甚至有蔓延一州的趋势。”
“而且消息传开,那些个医者大夫,又能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于去治病救人?且不说能不能救的活,光是去估计都没有一个愿意去的。”
“武道和文道高手,对于此亦是束手无策,至于化外方士...”
魏徽冷哼一声:
“那些山野之辈或许有法子,但是大部分都是自持清高,视天下于无物,连世家都不放在眼里,更莫说是底下平民了。”
“尤其是这幽州的通幽道,就他们修的那些歪门邪道,不添乱就算不错了,指望他们,还不如叫本郡守亲自下场处理!”
“对了,卢公且先修书一封,约束一下你那打着太平旗号的师侄吧,我看他年轻,可莫要被近些时日的济世之举冲昏了头,不拿病疫当回事。”
“他或许有修行傍身不会有事,但他又能救几个人?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换个地方继续传传名声要来的实在。”
“看来今日是不能与公畅谈一番了,待到他日,我定当亲自上门,为公赔礼道歉。”
自主位起身,魏徽告歉一声,就欲随着自己郡守府内的主簿匆匆离去。
见此,卢直微微有些默然,也没有再多出言。
站在魏徽这个位子上,他的所作所为并没错。
换做他人,也未必能做的更好了。
于是一番长谈,随着波折生出,匆匆落幕。
...
而另一边。
季秋于那间院落内室,看着眼前一不过七八岁龄的稚童,面色柔和。
“阿平,符箓不是这般画的。”
“要注入你的灵气,然后像是这样...这样...再一连到底,切莫停顿,如此这般,一枚具有灵性,可救人一命的灵符,便算是成了。”
季秋抬指灵光挥动,隔空御符,随后以指蘸朱砂作笔,将一道祛疾符纹路勾连完毕,最后注入灵气,一气呵成。
一旁稚童乖乖看着,眸光亮晶晶的,在见到符箓隔空绘成后,更是连连拍动手掌,惊呼道:
“先生好厉害!”
灵光溢散,将符箓收入手中,季秋含笑递给这孩子,边道:
“并不算厉害,你这孩子日后也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更好。”
“但在那之前,要好生修行,不可顽劣,能明白么?”
季秋的言语中,带着几分严厉。
而这身穿布衣,面色白皙的稚童见状,当即乖乖点头:
“好的先生,阿平晓得了。”
见状,季秋含笑不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叹。
【张太平】
【8岁:父母双逝,其于秋季饥寒交迫,病逝于巷尾。】
这孩子本没有姓名。
张太平的名字,是季秋给他起的,以太平为名,足以看得出季秋对其寄予厚望。
按道理而言,此子本应亡故,但季秋却在偶然之间,救了他一命,后看其可怜,怕他死于街头巷尾,这才收入门下教导。
本是无意之举,就算他没有炼气资质,季秋也会安排其锻体习武,入自己门下,不会叫他饿死。
但谁知此子资质竟妖孽至极,一日出气感,在三十余名炼气门徒里排列第一,而且还远远超过了他人!
季秋无疑是有见识的。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此子是足以比肩赵还真与苏七秀这等天生道体的资质!
顿时他便意识到了,自己这次是捡到宝贝了。
虽不晓得其天资到底如何,但想来也应是近道之体,有圣人之姿!
“天垂怜之,赐予如此天赋,却可惜无成道之命。”
“但这一世你遇到了我,便是机缘。”
“就叫我来给你逆了这命,看看以你未来的造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罢。”
看着这皮肤白皙,全然不似贫寒之家的孩子,季秋心中暗想。
啪嗒!
就在他正教授张太平时。
门扉被人推开,随后一皮肤黝黑的少年急匆匆的迈步而入,正是之前武道出类拔萃的黑山。
他刚一见到季秋,就大声开口道:
“先生,你之前吩咐留意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情况好像很不好,你快看!”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件递给了季秋。
接过了信函后,季秋只扫视了一眼,就知究竟是何种情况了。
见此,他不由一叹。
该发生的,终究避不过,哪怕他已提前布施一方,可这疫疾完全不符合逻辑,说发生就发生了,直叫人防不胜防。
“希望能够遏制住吧...”
入乡随俗,退去一身锦衣,只身披黄麻布衫的少年收起信函,眉目露出认真之色,强行打起精神。
这些人,他是要去救一救的。
或许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或许这幽州郡守达官们,都无人在乎底下草民死活,因为那不过就是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的数字而已。
但想来,终归还是有人会在乎的。
比如,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