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教那小子的时候不是很起劲吗，”路德维希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理查德，“你当初带我们入门时，也是那个样子的。</p>

冷静，冷酷，一丝不苟，那个样子稍微…让我想起了当年。</p>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是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我当年也这么笨吗？”</p>

“你还要更笨一点。”</p>

“见鬼，我真想用指挥棒狠狠敲你的头。”</p>

“哈哈哈…”理查德难得地，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p>

片刻后，红裙大哥摇摇头，“王锦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或者说…最优秀的也没问题。</p>

强大的模仿能力，灵巧的双手，牢牢记住乐谱的脑袋。</p>

当然，就算他耗尽一生去努力，也只能成为最顶尖的演奏者，而非音乐家。”</p>

迎着路德维希疑惑的目光，理查德继续解释。</p>

“但我们并不是普通的，供人欣赏的演奏者，我们是灵界乐手，是佣兵。</p>

他有一样东西让我都很羡慕。</p>

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冷静下来，进行完美演奏的能力。”</p>

“啧。”路德维希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还真是，想象不出他没办法演奏的情况，就算胳膊没了也会努力吹口哨吧。”</p>

“就是如此。”理查德满意地点点头，“他会成为传奇乐手，我很确信。”</p>

“哈…原来是这样吗，”路德维希低头笑了笑，穿上燕尾服，“所以你说自己没抛弃小提琴。”</p>

“谁知道呢。”理查德耸耸肩。</p>

——</p>

水位没过小腿的房间。</p>

灯光闪烁起来，歪斜的阀门缝隙中不断有水涌入。</p>

咔嚓。</p>

白炽灯爆发出明亮的火花，整个房间陷入昏暗。</p>

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p>

水面中有银鱼跳跃，仿佛灿烂星河倒映在脚下，熠熠光芒照亮少年宁静的脸。</p>

湿透的衣服不断滴下水珠，渡鸦羽毛般漆黑的长发也被打湿，垂在额头鬓角。</p>

水珠划过轮廓分明的脸，划过高耸的鼻梁，划过弧度流畅的下巴与脖颈，落在透明的，水晶般的提琴上。</p>

他正在演奏。</p>

哪怕洪水近在咫尺，生命走上尽头，整个人因为失温与伤痛摇摇欲坠。</p>

他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演奏。</p>

提琴声能让王锦静下心来，他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p>

世上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封闭在独属于自己的演奏厅中，面对着墙壁，听着反弹回来的琴音，乐此不疲。</p>

无形之物正在汇聚。</p>

它们欢呼雀跃，在屋子里四处盘旋。</p>

也许是这样的扰动唤醒了屋子里的其他生物，无数银色的光芒在脚下，身边，墙壁，头顶亮起。</p>

王锦被群星包裹。</p>

这是存放着部分不老泉的房间，罐子里的鱼不知疲倦地游动着。</p>

王锦本人并没注意到这些，他在初步判断没有危险后，就全心全意投入到了演奏当中。</p>

这样做确实有了成果。</p>

越来越多的无形之物在他身边盘旋，从门缝中涌入的水流越来越少，几乎要停止。</p>

这说明整间屋子都被音符塞满了。</p>

王锦睁开眼睛。</p>

他知道自己和鱼缸脑袋比起来只是个新手，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在搏一个机会。</p>

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p>

“呼…”王锦深吸一口气。</p>

除去华生席德那样的杀手，大部分炼金术师近战都不强。</p>

鱼缸脑袋应该就是如此，否则他也不会穿一身不方便行动的西装。</p>

该怎么做，已经很清晰了。</p>

扯去沾了水不方便行动的外套，王锦把小提琴放在地上，起身去拽歪斜的阀门。</p>

透过门缝，能看到鱼缸脑袋在不远处徘徊。</p>

嘎吱，嘎吱。</p>

轰！！</p>

被解放的水流瞬间涌入房间，王锦深吸一口气，猛地吹了声口哨。</p>

演奏到这里才彻底结束。</p>

短促尖锐的爆鸣声打破了小提琴徐徐道来的优美意境，让那些无形之物不安起来。</p>

它们随着王锦的动作，拼命迎着水流，向前冲锋。</p>

属于灵界的“水”和属于灵界的“声音”，本质上都是生物。</p>

它们在此刻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互相碰撞，互相吞吃，互相湮灭。</p>

于是水幕出现了一小片真空，不会被淹没，也不会被冲走的真空。</p>

王锦从腰间摸出怀表，握在手上。</p>

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p>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机会只有这么一次。</p>

一定要想尽办法，就算无法击杀，仅仅是限制行动也足够了。</p>

扛回白船不太行，自己还不能就此离开。</p>

那么...</p>

嘭！！</p>

王锦恶狠狠地撞到鱼缸脑袋身上，把他撞得向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p>

“在这边你强得离谱，在那边可就不一定了。”王锦按动怀表，“祝你好运。”</p>

空间仿佛镜面般破碎，王锦把怀表塞进鱼缸里，翻身后跃。</p>

咔嚓，咔嚓…轰！</p>

灵界封锁敞开缝隙，鱼缸脑袋消失不见。</p>

守在另一边的萨雷斯狞笑着睁开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