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赵长安的小屋里,亮着明亮的灯光。
为了怕父母操心他晚睡,他用旧衣服堵住了下面的门缝,反锁上卧室门。
然后,赵长安看了一眼大大敞开的窗户。
透过稀疏的钢筋防盗网,可以看到对面窗户的房间灯也亮着。
不过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在灯光映射的轮廓下,有一个模糊纤瘦的人影,在来回走动。
知道那是曾晓晓。
市建这栋七十年代末建的老楼的设计师,赵长安一直怀疑他脑子进了水。
面积狭小,内部布局不合理就不说了。
而且同一单元小卧室的外开窗户,其中一面居然是相对的。
之间相隔甚至只有11米。
以前赵长安和曾晓晓关系好的时候,晚上被他妈困在屋里不让出去踢球,就跳到曾晓晓的卧室逃亡。
之后张丽珊特地装了防盗网。
倒不是怕自己儿子突然晚上起了兴致,溜过去祸害人家姑娘,而是怕哪天脚滑给摔死了。
不过这事儿,居然激怒了小心眼的曾春鸣。
两家从此渐渐交恶。
尤其是在赵家失势不久,夏文阳提拔曾春鸣进了服装市场管理办公室。
当了一个副主任以后,曾家在赵家面前,更是不可一世。
而当年那个总不拉窗帘,不关窗户,穿着碎花小睡衣,趴在窗口亲热的喊着‘安哥哥’的曾妹妹。
也像防偷窥狂一样的防着赵长安。
窗户从来都是关得死死的,而且还拉了两层厚窗帘。
关于曾春鸣的怪癖心理,赵长安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
自己被夏文阳带了一顶大帽子,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因为自家装了一副防盗窗而翻脸?
滑稽!
——
“不想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了!”
赵长安使劲的摇摇头,开始观察他的卧室。
一别二十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陌生,直到看了很久,赵长安才泛出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
他卧室里面的一个书柜,不锈钢的;上面三层加桌面,下面有两个抽屉。
在他父亲赵书彬当副总经理分厂厂长的时候,用来放一些公司的文件决议资料。
下岗了以后,赵书彬怎么看这个曾经高价买得书柜,都觉得别扭讽刺得难受,就把这个书柜搬到赵长安的屋里。
下面两个抽屉的钥匙,也只有他有。
多年以后,赵长安的母亲张丽珊笑着承认。
曾经无数次的偷偷翻赵长安的卧室,换洗的衣服,周末寒暑假出去玩的时候,留在屋里的书包。
想打开赵长安的抽屉,看看里面究竟有啥秘密?
顺便再配两把钥匙,便于随时监督监控。
只不过她始终没有找到过一次。
赵长安然后从书柜中间一层的工具盒子里,拿出了一把小号的梅花起子。
把那个用来听英语磁带,张丽珊从来都不敢碰,怕弄坏了的进口索尼录音机转个身。
用梅花起子麻溜的卸下来四个小螺丝,打开后盖,两把纯黄铜钥匙,就用胶带粘在后盖上面。
“咔嚓~,哗啦——”
赵长安轻轻的拉开上抽屉,一股历史的味道迎面扑来。
一盒开封了的豫烟,锋利的刀子,武装带,打火机,金大侠的射雕,神雕,倚天,鹿鼎记,天龙八部,——
这些书都是几年前家庭条件好的时候买的,这两年流行的翻云覆雨,大唐双龙,——
这些赵长安曾经也十分喜欢的,则是一本没有。
“就这?”
赵长安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打开了最下层的抽屉。
两本相册,厚厚几摞子书信,装满千纸鹤的小玻璃瓶,香囊,同心结,——
一大摞子小学,初中获得的奖状,证书,奖杯,八本笔记本。
“你麻的夏文阳!”
一瞬间,赵长安再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他拿出一支烟,打火机,走到窗边,
点燃。
“啪!”
对面11米处的窗户灯光,立刻关了。
黑暗里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透过紧闭的玻璃窗户传来:“流氓!”
赵长安心里冷笑,
很多年以后,大草原在一次山城的同学聚餐上醉了,说露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