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贺兰明听着院中号角声缓缓睁眼,伸了个懒腰转身望向一旁夜君泽,只见他正面向自己眼睛睁得溜圆,眼下隐隐泛着乌青,看似一夜未睡。他这种表情就像是在熬鹰的猎手,而自己仿佛就是那只被他熬的鹰,只要时间久了熬不住的定然是她,让她心里不禁犯憷。
夜君泽盯着睡眼朦胧的贺兰明心中不禁诧异,身在敌营,他一夜都在听着外间的动静,生怕纳兰鸿去而复返将他们以各种名目囚在云川。怎料贺兰明在纳兰鸿走后没多久便已呼吸渐沉打起了呼,这让他说不出的惊诧。想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他心中或多或少还有些旖旎情思和拘谨,毕竟贺兰明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会不会对她名节有损?要不要等她醒了跟她商量一下还是让她入王府做个侧妃吧,这样也算是名正言顺。可以她的性子会答应吗?侧妃,会不会有点委屈了她,可是他已经有正妃了,不能再娶,否则对不起曹臻儿。可贺兰明又该如何安置?不如等她醒了再征求一下她的同意?为何本王一个堂堂王爷要征求她一个女人的意见,本王娶谁不娶谁不都该自己说了算?而且这个女人态度极其恶劣,本王为何又要听她安排!
夜君泽就这般盯着床幔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清晨他察觉身旁之人呼吸变浅,他不由回身望去,一束晨光恰巧透过床帘缝隙散在床榻上,她此刻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他身侧,让他心头温暖踏实,可是当她睁眼时,眼神中下意识迸射出的疏离与冰冷,让方才他自我营造的旖旎场景荡然无存,甚至降到了冰点。
他一瞬间明白,贺兰明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睡觉,是因为她早已适应了这样高压环境,就算她呼吸再沉,只要门外有了动静,她即刻就可武装自己徒手御敌也不再话下。
这样的习惯没有长年累月的训练根本做不到,她,究竟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过往?看来他不能如此放任她,还是需要再去查一查她与夜君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些她可以隐瞒不说的过往,这一次他都要查清楚,让她无路可逃。
贺兰明不由扯着被子捂上自己的唇畔,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脖颈,小声道:“王爷早1
夜君泽冷哼一声,冷邦邦的说了一声“早1。
贺兰明见他如此实在装不住尴尬起身道:“王爷先睡着,末将这就起了”,不想她刚坐起来却又被夜君泽一把拉回被窝里,道:“我有话问你,别急着起床。”
贺兰明望着头顶夜君泽只得乖巧点头躺的笔直道:“知无不言1
夜君泽见她如此,无奈长吁一口缓和了沉积了一晚上的愤懑情绪,望着她许久,将一夜里所有想要问的问题咽了回去,问与不问她都不会告诉他,倒不如查清楚一切,等着她能全心全意在他面前卸下包袱再说,于是他柔声道:“龙谷山中,我为你上药时,见你腹部有一个巴掌大的烧伤,那是怎么来的,你身上为何有那么多伤痕?”
贺兰明目光微微怔住,没想到夜君泽会问这个,出神回答道:“当年方奕之事,我被韩子冲抓进天牢拷问,韩子冲为了让我说出所谓的实情拿烙铁烫的。”随后贺兰明伸出自己一双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很久以前这双手上连一片完整的指甲都没有,她和子豪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将这手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皮肤上的伤痛可以慢慢淡忘,可失去亲人的痛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若不是夜君洺有意暴露影宗,韩子冲身先士卒,他们怎么会被围困在萧府,小虎又怎么会因救他们而死,她心中恨意难平,却又无处宣泄,如今只能淡淡道:“韩子冲断定我知道方奕所有的罪行,于是下手从未留余地。不过一个罪奴,他们没有将我虐杀在天牢已经是仁慈了。”
“其实我去找过你。”夜君泽望着贺兰明转为淡漠的目光忽然道。
他没想到她在狱中遭受的刑罚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当日的她浑身是伤,他竟也没有发觉她的腹部有这样一块几乎毁了她的伤疤。
他不禁嘲讽自己太过天真,一个少女独自囚禁于天牢,又能发生什么样的好事,那时她只不过是韩子冲脚下一个任意摆弄的物件儿,以韩子冲的个性和他对手底下奴婢的态度……他突然如鲠在喉,便不想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