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恒觉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可以为了她故作温柔听话的人,这些年他早已形成了他自己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碍于她,也许恒觉昨夜出手会更狠而不是仅仅将那名探子杀了丢进牛群这么简单。
如今若是再过多责备抱怨,只怕恒觉心里对她也会生气和失望,于是她放缓了语气道:“三哥,他是我们的主子,在这里所有的决断都得经过他的授意才可以执行。”她虽知道恒觉既能杀了那侍从,定然是有了完全的准备,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可夜君泽和曹文远却不知道,他们只会觉得恒觉行事太过独断,更会引起许多麻烦。
“可他……”恒觉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昨日情景历历在目。夜君泽在夜雨中冷笑着望着恒觉道:“说到底杀人才是你裴衡的真实秉性吧,平日里在贺兰明面前装作懂事可靠也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怎么,她不过是睡了两日你便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真容吗?”
夜君泽说罢一步一步走近恒觉,靠近他耳边道:“爱也不敢,恨也不敢。只敢拿别人的生死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裴衡,你敢不敢让她看清你真实面容,再去让她评判你究竟值不值得她的付出?”
恒觉的软肋便是自己对贺兰明的一腔爱意付之东流,只能屈居于兄长的位置从旁照顾。如今被夜君泽点破,他只觉得胸口压抑多年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再也克制不住,挥手一拳便打在夜君泽的下颌上。夜君泽本就没有恒觉身材健硕,这一拳恒觉虽已收了力道,但夜君泽依旧倒在了雨地里,嘴角渗出了的血。
一旁曹文远见夜君泽受伤,下意识冲上前推了一把恒觉道:“放肆1,雨浸湿了三人的衣襟,恒觉盯着曹文远,只觉得心中无比的委屈。他曾经被夜君洺踩在脚下,如蝼蚁一般苟且偷生,如今他以为夜君泽和曹文远与夜君洺不同,他们会尊敬他给他应有的尊严,可此刻他才明白这些不过是因为他对他们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一旦他威胁到了夜君泽的生命,或者有任何不经过允许私自做的决断,所有人都会将矛头对准他,哪怕那些人里还有自己以为是朋友的曹文远。
那一刻,雨水浇透了恒觉一颗真心,他冷着脸盯着曹文远和从地上爬起来擦着嘴角鲜血的夜君泽,久久不再说话。曹文远气急,扶着摇摇晃晃的夜君泽,随后瞪着恒觉道:“今日你好好在这雨里冷静冷静,以下犯上是重罪,王爷不责罚不代表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等回到大启我必军法处置,就算明歌替你求情也无转圜余地1
恒觉固执道:“不必她求情。”
他望着曹文远将夜君泽扶进毡房,一人站在草原的瓢泼大雨里,任由雨水浇透了他的衣衫,他忽然便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贺兰明看着恒觉惆怅的面容,不禁抬手握紧他的双手道:“三哥,我明白你的不甘心。可你万不该出手伤他,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局面,难道要前功尽弃不成?你望了曾经立过的誓言,如今没有夜君泽这一层靠山,我们有什么把握可以在短时间内替小虎报仇?”
恒觉看着贺兰明,质问道:“难道我们就该被一次又一次的踩在脚下,一辈子做他的狗吗?”
贺兰明忽的放开恒觉的双手,缓缓摇头望着恒觉,道:“三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为了你……”
“你不如直接说是为了他1恒觉忽然起身,俯视着榻上的贺兰明,他不明白为何就连贺兰明也觉得他们该卑躬屈膝去迎合夜君泽所有的喜好,他不过是想要立军功青云直上,有能力与夜君洺面对面一较高下。
贺兰明仰头望着恒觉,叹息一声,“三哥,欲速则不达。卧薪尝胆才可攀高峰,你如今的固执只会摧毁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信任。夜君泽虽然不会向夜君洺那般对你我赶尽杀绝,但他是王爷,若是触到底线,他有权利剥夺我们的一切,到那时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可以重来?到那时杀我们的就不仅仅是夜君洺,还有夜君泽和当今的皇帝1
恒觉心头不爽,他的底线不可碰,我的底线就可以随意被践踏吗?可是这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心中清楚贺兰明说的是真实现状,他们没有资格质问当权者所有的决断,只有听命行事才有可能获得重用,加官进爵扶摇直上。
在握有足够权力和地位之前,他们只能如蝼蚁般活着。
他不禁捏紧了拳头,又坐了下来,闷闷的不再说话。贺兰明见他如此,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柔声道:“三哥你也是明白的,我大病初愈需要人照顾,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照顾我吧,王爷那边也让他自己消消气。”
贺兰明心头暗暗的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恒觉的怒火压了下去。只是她心中依旧担忧,恒觉这样的脾气若是身边没有人能时常敲打和提点着,只怕会出大事。
贺兰明在毡房又休息了两日才恢复。在这期间海云珠不单让阿娜前来慰问,更是给她送来上好的皮毛用来保暖,虽是中夏的草原夜晚依旧寒冷,贺兰明大病初愈更是不能受寒。
贺兰明为了感谢海云珠的一番好意,病愈之后便带着阿鲁去了大妃帐答谢,却偏巧不巧遇见了多日未见的格萨。
自那日洛图部内乱后,格萨清理了十几名跟着他的臣子,不是驱逐便是夺去所有封号贬为平民或奴隶。这样的手段倒是比当日的胡烈仁慈了许多,毕竟洛图部再经不起下一轮浩劫。而对他剩下的那一个儿子,也是发配去了偏远的草场无召不得回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