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信自是听不到小二之后跟掌柜说了什么污秽话语,可贺兰明却听得清楚,她不禁放下手中的筷子朗声道:“私论皇室子弟内宅隐私,按律该怎么罚1
掌柜和小二明显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深蓝色布衣端坐在不远处的客桌旁,眉目如画,此刻正用一种暗含警告意味的目光盯着他们,目光间透出一股无法忽视的清冷气质,还有那么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意。
掌柜却不肯低头,冷哼一声,不悦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乡野丫头,老爷们儿说话,有你什么事1
贺兰明秀眉一挑,这一幕她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当年那馒头摊主不也是这副表情,揪住她的头发说要带她见官,没想到不过几年,居然还会有人冲她说这样的话。
她冲着贺兰信安慰道:“阿信,你先吃,我去处理些事情。”
贺兰信还未回过神,却见贺兰明已起身向着掌柜而去。只见她盯着掌柜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1
掌柜此刻气势早已被贺兰明迫人的杀伐之气压的散了架,向后退了一步,但却嘴硬道:“老子说话,关你什么事!要吃就吃,不吃就赶紧走1
贺兰明将掌柜堵在柜台中,又靠近一步,道:“按照大启律法,私论皇室子弟最高可以判流放云川戍边十年,情节轻的经人举报也是仗责十五罚银二百两,你觉得你有多少张嘴够罚,有多少屁股够打!?”
掌柜此时才惊觉自己失言,可看着贺兰明摄人的气魄却是说不出话来,不禁全身都颤抖冒出一身冷汗。贺兰明见震慑效果已然达到,这才回到座位上端起饭碗继续吃了起来。而掌柜和店小二再不敢当着她的面谈论半句有关夜君泽的话题,匆忙躲进了后厨再不露面。
贺兰信此时觉出异样,小声问道:“明儿,他们说的那些都是坊间传闻。”
贺兰明边吃边道:“既是坊间传闻,未曾得到证实,又何必说来搅乱人心。”
贺兰信见她面色不善,心中猜测她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此刻竟是看不出一点为人女婢的谦逊恭敬,反而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势。
“这几日,我也听闻了不少有关鞑部屯兵在伤寒关外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大家都说如果真打起来,宣阳王抵不住鞑部兵,这伤寒关一定守不祝”
贺兰明闻言放下碗筷,望着贺兰信道:“阿信,不了解的事情还是不要以讹传讹的好。”
贺兰信目光一滞,看着面色淡然的贺兰明不由问道:“你认识宣阳王?”
贺兰明将目光转向他处,他们之间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如今她竟是也有些困惑,若说不认识,他们彼此知道姓名和身份,若说认识,她的秘密他却一无所知。于是她不由道:“鄞州做活时,远远瞧见过一次。阿信,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贺兰信扯出一个无奈又酸涩的笑容,心里却泛起疑惑,原来贺兰明这些年是在鄞州讨生活,看她如此维护宣阳王,只怕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由一酸,却默默将委屈咽了下去,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娶她?
饭毕,贺兰明送贺兰信回了家,却不再踏入那道门槛,只是站在屋门外一步的距离,嘴角挂着疏离的微笑,道:“阿信,我就不进去了,你以后多保重。”接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贺兰信,“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去买一院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贺兰信接过银票,复又看向贺兰明,她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竟然一口气就能拿出这么多银两?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贺兰明察觉他眼中的犹疑,解释道:“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离开的时候,主子赏给我的安家费,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你以后还要娶妻生子,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了。”
说罢,她重新带上了兜帽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于洁白的薄纱之下若隐若现,像是一道浅浅的白色溪流看似一步便可跨越,此时却将这曾经的姐弟情重新阻隔,“阿信,保重。”这一次,贺兰信再也说不出一句挽留,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他们之间真的便只剩这匆匆一面?那为何又要让他们遇见,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他,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