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岛是孤儿,拉他做搞笑艺人的人,正是诚野。
悲剧就是这样,在苦果铸成之前,偏执的人儿总是一意孤行,直到无法挽回。
等高岛稍微平静了,辰己默默地给他递了张纸。
“我这辈子都不敢回和歌山了,他连葬礼都不让我出席,我怎么好意思去阿姨那里祭拜呢?只是。。”
他用力擤了擤鼻涕,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上节目,也就是想忏悔。我知道时至今日已经无可挽回,我的自毁让他抱憾余生,这么多年不曾联系,我只是希望他知道,错都在我,还请他。。请他,务必和自我和解,望他余生平和喜乐。”
他站起来,对着镜头深深的鞠了一躬。
辰己看着他,突然说道:“他第三个孩子已经4岁了,随了母性,叫小椋永山。”
高岛身子一颤,腰又往下弓了一点。
辰己可以看到他的泪珠,打在了那双满是浑浊的球鞋上。
“也许。。”美奈实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辰己拍了下她的手,摇了摇头。
除了诚野,谁都没资格去谈及原谅。更何况还有岁月的沉重前缀。
过了良久,高岛直起腰来,和辰己有要了张纸巾擦了擦涕泪横流的脸,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和衣服,突然正对着镜头露出了个释怀的笑容。
“虽然我是漫才师,但我觉得此刻还是正式点好呢。”
辰己和美奈实皆是一怔。
高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稳地娓娓道来:“粗鄙本人,91年和诚野桑以‘空话编造团’NSC出道,时值今日出道29年整,人生的前期凭借着荒诞之语和矫揉造作博人一笑,浅浅出了点小名;但因为漫长的自毁和自我的狂妄,闹得众人不安,遂三年迅速经历人生大滑降,泯然于台前;之后在剧场浮沉挣扎七年,每况愈下,甚至自身化沼,拖累诚野桑负重前行,还给他造成了终身的遗憾。从此和好友各分东西,进入社会浑浑噩噩29载,没有留下自己的人生事迹,只有些许丑事沦为了别人的谈资。正所谓决定要正式告知,我觉得在有机会在节目上宣告隐退是最好的。。”
他顿了顿,似乎说出那句话已经用上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但说完后他似乎又轻松了很多:“当时两人在学校天台高谈阔论的时候,没想过是这个结局,认为只要一直前进,总能靠这个活出个名堂来。只是事与愿违,好在本人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决定好好活着。想通了,就要和过去做个决断,我从未后悔过成为艺人,但朝花夕拾已成奢望,过往的苦痛已无法释怀,那些记忆成了我无法分割的遗憾,所以今天,我选择隐退。”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诚野,虽然对你说一万遍对不起都不为过,但最后我还是肆意妄为的自作主张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相方,只是很遗憾,走到这一步。。至少知道你成家了,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没有名分去祝福你。但是还望你安好,我也要尝试去努力做点别的事了。”
他说完,向着镜头做了个鬼脸:“至此,漫才师高岛永山,和客人们正式告别,这一路。。”
千言万语仿佛都梗在了他的喉咙,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手扶着膝盖郑重地又行了一礼,做了个漫才师的结语:“就这样吧,谢谢大家。”
这一刻,辰己仿佛看到了在他旁边,出现了一个麦克风的虚影,他的另一侧,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也同时鞠了一躬。。
惠子看完后久久不能平复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看着辰己两人问道:“你们不会也这样吧?”
辰己翻了个白眼:“饭吃多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吧你,除了大阪出身外,我们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藤原嘴里嚼着一大块牛肉发表了一段谁都听不明白的感言,被松吉狠狠地拍了一下后脑勺,力度之大让辰己以为他嘴里的肉注定是要喷出来的,结果这家伙居然凭着摇摆惯性往后一仰把肉给吞了下去。
然后松吉当机立断地对满脸通红的他施行了海克拉姆急救法。
看刚救下自己的松吉作势又要动手,藤原连忙接上话题:“拜托,我可没有高岛桑那么狂妄。”
惠子不屑地切了一声:“切,以前你也是狂的不行好吧,但我都看出来了你是装腔作势,毕竟你没有高岛桑那种才华。”
“我。。可真谢谢你啊!”藤原骂人的话脱口预出,看了眼顶着自己的松吉,出于生存欲还是强行改口道。
辰己转头看向松吉:“社长,谢谢你。”
松吉摆了摆手,略有感慨地说道:“我也认识他们两个,他们活动初期真的是光芒万丈,没想到现在。。唉,只能说这个圈子,像他们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惠子好奇地问道:“这个圈子真的这么残酷吗?像他们这种情况的艺人很常见?”
辰己想了想说道:“不常见。”
惠子:“欸?”
辰己:“他们至少红过,好多艺人甚至到了中年都没有风光过,综艺全盛的年代有20万搞笑艺人,能出头的就那么些人,这概率不比大浪淘金底?你看北野武军团那些艺人,有几个红过?年轻时跟过DOWNTOWN的小弟有多少人?崭露头角的一只手掌就数的过来。搞笑艺人大部分都是国高中就出来闯荡的,开头可以靠着对上大舞台的憧憬坚持,但出名的概率堪比中彩票。而你坚持梦想的代价就是没有磨练出什么生存技能,在社会上只能做些兼职的工作,五六十岁还在打工的大有人在。”
辰己叹了口气,说道:“对于艺人来说,成名梦就像小时候站在高高的双杆下,即使一直踮着脚,人生对我们的要求,总比高高伸起的双手要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