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第三岛链,万维物联中心外围城市,苍耳的居所。
被架在机械矩阵中央的苗水生已经煎熬了整整一晚上——从陈宴离开到现在,他身体里被注入了大剂量的激素和维持身体机能所需的营养物质,身体的负荷在这漫长的几个小时里始终是超载的。
就像是计算机在进行超频,他的身体已经如同计算机硬件一般有些不堪重负。
“看到了吗?”
苍耳没有感情的平静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让苗水生产生了痛苦的创伤性应激反应。
“没有……”
【看到了吗】曾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出现在苗水生的耳边几十次,每一次的出现都伴随着更多激素的注入和物理手段的精神刺激——机械矩阵有一个专门用来对脑结构实施电刺激的智能单元,负责对苗水生的脑神经进行全方位超频状态的保持,维持神经元的高强度生物活性。
苗水生回答的声音落下之后,黑暗中传来了苍耳平静的不满。
“这不应该。”
苗水生竟然因此心生庆幸,因为他暂时不必受到激素的煎熬了。
苍耳平静的不满从黑暗中传来,苗水生安静的享受着疯狂折磨之前的一丁点可怜的休憩。
“昨晚3点13分的时候,你已经能够看到bos的影像,这是我们完全未通过清醒梦而获得的第一张影像图片,可以看到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已经可以辨认出事物的具体样貌。”
“到了4点31分,我们捕捉到的影像已经可以形成完整帧,这意味着你获得了【苗水生位于bos中标识载体】的视野。”
“在6点37分的时候,机器打印出的画面已经非常清晰,我们可以确定那就是【苗水生位于bos中标识载体】的第一视角。”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8点整,你通过量子纠缠通产生的视野又完全模糊了呢?”
苗水生没有回答,他的皮肤已经因为过量激素的注入而变得麻木了,说不出“是否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过载,身体机能受损,所以机械矩阵无法通过我的身体获得清晰的画面了呢?”这种话了。
而苍耳显然也没有想要听取苗水生的任何建议,他仅仅是在陷入思维困境时需要一个听众罢了。
“首先我们能确定的是,陈宴给的量子纠缠咒的的确确生效了,你在对清醒梦中bos里的【苗水生位于bos中标识载体】使用量子纠缠咒之后,即便离开清醒梦的状态,也依然能够获取【苗水生位于bos中标识载体】的视野。
但仅仅只是【获取视野】而已,【苗水生位于bos中标识载体】并未成为你的量子分身。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陈宴给的量子纠缠咒有问题?
可从咒文本身来看,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指向,在我看来,这咒文已经比任何一种指向性的咒文都要简练的多得多……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如此简陋的咒文必定不会有太过复杂的功能。
所以,陈宴给的量子纠缠咒,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是我们的机器出问题了?
可我刚才检查过机械矩阵的硬件结构,并用排查了全部程序语句,结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苍耳平静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丝的不耐,这是苗水生几乎从未听到过的。
“陈宴没问题,我们也没问题,但完整的量子纠缠还是没有产生。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苗水生没有说话,他抓紧每一秒钟恢复着自己的身体,这具经历过完整血肉飞升的躯体比任何碳基生物都要强悍,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已经修复了超载引起的紊乱和痛苦,激素水平也全都恢复正常。
苗水生憎恨这样的身体,但这具身体在现在又成了他生存下去的唯一依仗。
他憎恨又贪恋生命,因求而不得困于其中不可自拔,强烈的内耗早就能够击垮普通人的身心,却让他在拥有这样强大身躯之后幸存下来。
黑暗中的苍耳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因为他那并不强烈的情绪在被机械矩阵捕捉之后仅仅是被翻译成一小串足以被任何重要信息覆盖的字符串罢了。
机器不在意。
苍耳也不在意。
不在意苗水生心理状态的苍耳想了又想,始终不明白症结所在,于是便拿起电话,在思考片刻之后,拨通了某个电话。
“是我。”
苍耳语气很生硬,比和苗水生在一起的时候生硬的多,就像是在训斥后辈,甚至没有寒暄。
“嗯,还好,你把你之前说过的数据发过来。”
“暗区乱流中捕捉到的也没关系,我现在就要知道。”
“嗯……嗯……好,玻色子……嗯……我记住了……”
“继续观测,在得到稳定的信息流时找我。”
黑暗中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片刻的寂静之后,苍耳带着强烈狐疑的声音响起:
“问题不出在我们身上。”
苗水生仔细聆听。
“你使用量子纠缠通时产生的玻色子交流被阻挡了,可能是被我们所在现世的观测机构阻挡,也可能是被bos中的某种东西阻挡。”
“如果是前者,我尚且能够解决,可如果是后者……我要问一问陈宴才行。”
黑暗里传来了拨号声,但始终没有电话被接通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阵沉默。
苍耳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比之前严肃了很多。
“第一岛链……开始了。”
……
……
此时此刻。
陈宴站在街道上,站在人群中,注视着面前被“吊起”的街道,表情阴沉的可怕。
人群中惶惶的议论声掩盖了手机铃声,即便陈宴能够听到,也没心情去接通电话。
在他面前——就是z集团所在的街区,平常完全平坦的街道忽然从中折断,随着齿轮碾轧轴承的声音响起,这一整段街道被和街道两边的建筑,以及其他街区隔离起来。
街道上刚刚多起来的行人十分惶恐,各种流言在人群中迅速传递着,直到街区被来自c区底部的钢筋吊起,向上攀升,整个机械蜂巢的变动才映入陈宴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