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足以让阿鲁和小伙伴们绝望的一笔钱——在缴纳了学费之后,阿鲁和几个小伙伴原本就已经几乎倾家荡产,只能靠每天晚上熬到凌晨发传单过活。
现在又要缴纳的学杂费,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了。
“心善”的音笛人老师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没钱,学校不会因为没钱就不让你们上课的。
他们心中十分感激。
音笛人老师又说:可学校又不能白养着你们,这样吧,学校给你们介绍个打工的地方,你们先去打工,学籍给你们保留着,等你们赚够了学费,再回来上课就是了。
他们感激涕零,恨不得把老师当成亲妈孝敬。
在技术学校的安排下,他们很快坐船来到了加基岛。
岛上的工作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们被以矿区保密工作为由没收了手机,开始了不可思议的艰难工作。
他们不但要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还要借钱买安全服和安全帽!
最让人愤怒的是,他们竟然没办法拿到全额工资——他们是作为技术学校的“实习生”过来的,和加基岛上矿场签的是“实习合同”,其收入的绝大部分归“实习学校”所有——他们的工资,矿场是直接打给技术学校的。
在知道这一真相之后,阿鲁和小伙伴们怒不可遏。
可他们没办法去质问技术学校的老师了,因为他们的手机已经被没收,无法和外界进行交流。
他们只能去向矿场代理人找说法。
当着他们的面,一个小伙伴的指头被切断了两根。
代理人告诉他们,之所以只切断两根,是因为他们试过,断了两根指头之后的双手,是能握住矿镐的极限,再多就握不住矿镐,不能挖矿了。
从那之后,阿鲁等人虽然恐惧,但依然不甘心。
他们尝试过出逃,但每次都无法成功。
“他们会砍断两根指头,但轻易不会杀人,因为他们要人帮他们做工。”
阿鲁一边说着,一边用仅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捏着烟,吞云吐雾,仿佛这样能够减少他内心的恐惧、焦虑和不安。
“为什么不搞自动化的矿场呢?我听说已经有第一产业的矿业岛屿用上了机械自动化的生产线,甚至是一些挖矿机器人。”
面对沃尔夫·瑞博特的问题,阿鲁只简简单单回答道:
“那样一套设备很贵吧……反正肯定没人工便宜。”
沃尔夫·瑞博特在听到这样简单的回答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亚楠市,仿佛走在亚楠市工业区那肮脏泥泞遍布垃圾和排泄物的道路上,仿佛看到了在苦寒冬日衣不蔽体终日劳作不可解脱的工人们。
哪里都是一样。
沃尔夫·瑞博特始终认为这样不对,所以他怀揣着一颗敬畏正义之心来到了加基岛,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记者,有必要将此地的罪恶公之于众。
就像是父亲曾经对亚楠市工业区做的那样。
沃尔夫·瑞博特不禁握紧了胸口衣襟内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相机的功能大都已经被手机取代,所以他并未把父亲留给自己的相机当成工具,他下意识的触摸相机,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认为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潜意识告诉他,父亲曾用这台相机拍下了珍贵的照片,冒着死亡的危险驱除邪恶,伸张正义。
相机给了他一些勇气。
……
好在,阿鲁的运气没有一直差下去。
在有一次进行挖掘作业的时候,矿井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坍塌,连同矿工和当时的监工在内,大概有十来个人被埋了进去。
阿鲁和另外两名矿工侥幸活了下来。
坍塌事故发生的几天之后,阿鲁再次来到塌陷区周围的某个矿区进行挖掘作业,他鬼使神差的借着上厕所的时间来到这里,回忆着当初监工站立的较为靠近塌陷区边缘的位置,开始向下挖掘。
他挖出了监工的背包,并从背包里得到了一枚手机。
一枚能开机,并且没有破损的手机!
地下矿区的信号很差,阿鲁虽然激动,但也把激动强行压了下去。
他在这一刻想到,监工们大多数贪生怕死的孬货,在开拓新矿道时通常会站在矿道最外围,可这次这人运气不好,依然被埋了进去……
当天晚上,阿鲁给戴斯岛机械蜂巢的警务部门打电话,可对方始终占线,无人接听。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他再次给机械蜂巢的警务部门打电话,可电话依然占线。
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于愤怒中在网络中找到了各种部门的电话,包括但不限于机械蜂巢和亚楠市的警务部门、税务局、岛链管理部门……
电话几乎没几个能打通的,即便打通,对方在听到他的诉求之后也大都推皮球,要么就是直接挂断了。
阿鲁心里凉凉。
他打电话给自己认识的人——相对比较值得信任的往日同事和同学,可这些人身处亚楠市和岛链上,工作繁忙,自身讨一口饭吃都难,一听要花费人力物力来救他,当时就想办法找借口挂了电话。
世态炎凉。
这个时候,阿鲁依然没有“如果我不是孤儿,如果我有父母,我的父母一定回来救我”之类的想法,因为他从小习惯没有父母的生活,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他没有放弃。
他开始尝试在网络上接触外界的人,他想要向网络发出求救。
可网络上几乎没人在乎他说的事情,大多数人只把他当骗子,即便他说出了确切的地点,也没人相信他,因为加基岛在明面上的产值贡献在第一岛链几十座岛屿中甚至排到了前十,从前的报导全是正面,从网络中的任何角落里挑不出半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