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戎的神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看到韩湘和折牧雨两个人那如同见鬼外加便秘的表情,吴少雄知道自己的话让他们误会了。
“其实我不太懂军事,我看不出战场的态势,也看不出战场上到底谁占据优势!”
吴少雄的本意是解释,但是这话听到了折牧雨的耳中,多多少少带上来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觉,本来就充满疑惑的折牧雨也顾不得身份,直接顶来了去。
“那你怎么说淮西军就一定输了呢?”
听到这带有浓浓的不满和挑衅意味的话,吴少雄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挂上了苦笑。
他不知道折牧雨是谁,也不知道折牧雨有什么身份,但是他能看出折牧雨这个在郭戎身边充作亲卫的小家伙在长缨军中是非常受宠的。
虽然他能看出郭戎很看重自己,但是一个不经意的食物,平白无故的就得罪这么一个地位不轻的人……
“这个,折校尉,我确实不懂军事,这一点我确实没说谎,但是我懂人,准确说我懂郭将军和兄长。”
原本还有些不满的韩湘目光瞬间清明,而折牧雨的脸色则带上来深深的迷茫,看着折牧雨脸上的迷茫,吴少雄安心不少。
“折校尉,韩校尉,如果我没猜错,郭将军在临战之前派两位离开,应该是进行了最后的部署,那三千精锐的禁军骑兵,应该就是郭将军的底牌吧!”
“卧槽,你怎么知道……”
吴少雄笑了笑没有回应折牧雨的问题,反倒是看向了郭戎。
“开战之前我就说过,以郭将军力的性格,现在能安心观战,就表明郭将军相信禁军稳操胜券,更何况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以我对郭将军的了解,郭将军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理论藏起来不用,郭将军在开战之前还派两位进行了最后的布置,除了后手还能有什么呢。”
“……”
“至于兄长,我很了解兄长的习惯,”
说着,吴少雄将目光转向了战场之上。
“兄长对于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战阵之上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兄长总是斗志满满,在他的指挥之下,从来都是连绵不绝的攻势,而现在,在攻击受挫的情况下,淮西军已经很久没有变阵了。”
“吴先生,你认为令兄为什么会如此?”
“我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兄长大概是绝望了,不希望再打下去了……”
“淮西军的大部明明还没动,至少还有两万人的生力军,而蒙乾大哥可是把自己手里的牌都打出去了。”
“一团满打满算也就六百枚石弹,三千六百支弩箭,现在造成的杀伤效果高是因为淮西军聚集成了战阵,只要散开,根本就杀伤不了多少人。”
“淮西军虽然在第一波被击溃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战斗力弱,相反能硬抗一连、二连那帮变态半刻钟已经很厉害了。”
“只要分散开,扛过投石车和八牛弩的饱和攻击,再重新聚集组成战阵,就一团的两三千战兵绝对扛不住。”
“哦对了,莫灵均大哥的骑兵团虽然在备战,但是没接到命令不会出击的,再说淮西军也不可能知道莫灵均的大哥在备战,而且只要重新完成结阵,就算是骑兵团出击也不会去找结阵战兵送死的……”
韩湘依旧那那种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吴少雄的脸色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郁闷和无奈,就连周围几个传令兵、旗手、司号员都在偷笑。
自信满满、滔滔不绝的说到一半,折牧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周围几人的表情之后突然就有些不太自信了。
“哎,你们怎么都这么看我,我说错了么?”
看着一脸呆萌的折牧雨,郭戎也是一脸无奈,这家伙基础扎实、思路清晰,只不过还是太小了,而是在长缨军中待得时间太长了。
聚——散,听起来简单,但是真正执行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困难,毕竟不是每一支军队都是长缨军。
然而,还没等郭戎说什么,韩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状态照着折牧雨的脑地就是一巴掌。
“啪!”
“你这个笨蛋,你知道的一团到底有多少兵力,投石车和八牛弩有多少弹药,淮西军怎么可能知道!”
“啪!”
“还有,先分散,再聚集,你说的轻巧,你当谁都是长缨军么,就算是长缨军里面也不哪一支队伍都有这本事的。”
看到一边挨骂,一边被揍得龇牙咧嘴的折牧雨,周围的几名传令兵和司号员一个个捂嘴偷笑,对于眼前的场景显然是非常熟悉来。
虽然挨了揍,但是这揍显然没有白挨,两句话之后,折牧雨明白了自己的误区。
“好了,好了,湘哥,我知道错了,哎哟……”
一个挨打,一个求饶,韩湘和折牧雨两人看似耍宝一般的行为之后,原本状态极差,情绪也极为低落的吴少雄也不禁带上了笑容。
郭戎是有意招揽自己进入他的幕府的,这一点郭戎没有掩饰,而吴少雄也很清楚。
如今虽然战败,但是跟随吴少项在中原纵横了几十年,在大唐这一亩三分地上,吴少雄也是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声名,吴少雄心中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傲气的。
哪怕郭戎赢了,哪怕郭戎能击败自己的兄长,但是吴少雄依旧不认为郭戎有资格成为自己的老板,郭戎背后的李诵还差不多,但是郭戎还差点意思。
说到底,让成名已久的他去做郭戎的幕僚,吴少雄不甘心!
然而,在看到二十三四岁的韩湘和十七八岁的折牧雨的时候,吴少雄的心弦在不经意间被触动了。
看起来韩湘对折牧雨丝毫不客气,连卷带骂,动手也不含糊,可是吴少雄能看出韩湘对折牧雨那种真正关切的感觉。
而另外一方面,虽然脑瓜子被韩湘扇的啪啪作响,但是折牧雨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怨恨,反而因为韩湘的指点有了升华。
吴少雄能看得出这两个年龄相差不小的两个人的关系相当好,就好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和兄长吴少项。
幼时生于幽州长于幽州,少时因为父亲在魏博镇从军,年轻时代在荆南作战,中年异军突起独占一方,临近暮年有来争霸天下的机会,自己跟随了兄长整整三十年。
儿时的梦想,少时的理想,青年时候的志向,中年时候的野望,暮年的雄心壮志……
而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一切如滔滔江水东流而去不可回,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如同梦境一般,如今梦彻底破灭了!
自己的梦破灭来,但是看看周围。
年轻的郭戎,年轻的韩湘、折牧雨,今天指挥五千精锐将自家兄长打的崩盘的蒙乾,率领三千精骑隐藏起来作为郭戎底牌的莫灵均……
据说在长安还有十几万和眼前的长缨军一样精锐的、朝气勃勃、英勇无畏的禁军。
吴少雄心中的天平开始在不经意间朝着接受郭戎邀请,加入郭戎幕府的方向倾斜,对于吴少雄来说,挡在之前的障碍只有一个了。
看着眼前正带着笑容看着自己的郭戎,片刻的犹豫之后,吴少雄动了动浑身缠满绷带的身体,噗通一声,艰难的直接跪在了郭戎的面前。
“大将军,大局已定,三万淮西军败亡在即,而兄长也已经万念俱灰,再也不复当年之勇,还请郭将军出手保住兄长的性命!”
男儿膝下有黄金,吴少雄的这一跪无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震惊于自己突然爆发的“王霸之气”的同时,郭戎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吴少雄抬了起来。
“吴先生希望我怎么做?”
称呼的变化只是一个方面,郭戎的直率让吴少雄有些吃惊。
片刻的停滞,稍稍思索之后,吴少雄直接开口道。
“以我对兄长的理解,兄长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如果坐实战局发展下去,兄长很可能会自寻短见……所以,我恳请大将军不要再保留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