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石神思飘忽之际,赵缭已经杀到了篝火旁,而她四周的鬼面人已经锐减到只剩下几十人。
直到此时,恐惧和压抑终于开始压制鬼面人的狂躁,虽然他们仍旧以多欺少,还团团包围着赵缭,但却人人紧握金铃,无一人敢再轻举妄动。
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血腥味中,总算获得一丝喘息般的平静。
而赵缭站在篝火旁,也没急着对剩下的人立刻赶尽杀绝,从容将浸满鲜血的刀换到另一只手中,扭了扭手腕探入篝火中。
赵缭的手修长又纤细,被血浸泡得看不出肤色,垂下的手指就像是一根根嫩苗,从指尖滴落的血珠,就像是清澈的晨露。
太多的血积于掌中,已经滑得赵缭快握不住剑了。
火光中,黏糊的血液在热气的舔舐下一点点干燥,却将她的掌纹刻得更加清晰,像是龟裂土地的裂痕。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只有心口有轻微的起伏,红衣黑纱都被火光熏得格外肃穆。
那个场面实在荒诞。
他们狰狞、暴戾。而她平静、压抑。
可一双双鬼目看着她,注满了凶光和杀心都藏不住的恐惧。
恶人会怕什么呢?
从弥罗国到盛安,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抢掠,将恐怖播撒了几万里,仍可以大言不惭打着佛祖的名号,毫无敬畏之心。
他们早就以为只要足够恶,他们就是无所畏惧的。
直到此时,他们才恍悟,恶人不畏神佛,但怕鬼。
“她是楞伽岛上的阿落刹娑!她是罗刹的女儿!她是女鬼!最恶毒残忍的女鬼1
站在正中央、身上披着破布条最多的那一人用金铃直指赵缭,被砍了一半的面具之下露出狰狞的半张脸,歇斯底里喊道。
“她是以人心为食的女鬼!是煞星,是孽畜!杀了她!杀了女鬼就可以转生1
话音一落,鬼面人们异口同声大喝一声“杀”,就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口中阴森的咒语不绝于口,且声音越来越高,犹如索命的符语。
鬼。
赵缭握着刀的手腕转了转。
又是鬼……
像寻常姑娘春游时手拂过花丛一般,赵缭的手拂过火苗,一把接住从另一只手抛来的苗刀,一刀釜底抽薪,篝火瞬间散做漫天火星。
而后赵缭一个旋身跃起,双手握着火红的刀将身后之人一劈为二,再次投入战斗之中。
就在赵缭杀入敌阵中的那一刻,山风四起、灌入山谷,原本战栗着的微小火种凭风借力、越烧越烈,转眼便大有冲天之势。
浓烟滚滚而起,像是无数冤魂的千百声怒吼汇集后要上达天听。
顷刻间,湿冥冥,青林灰烬,五里雾锁。
山谷中浓烟弥漫,像洪水滔天将一张张鬼面吞没得霎隐霎现,唯有此起彼伏跃动的火星在迷蒙中愈加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