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谊走后,他题的屏风一直摆在鄂国公府的正堂,一直到卫国公案发,赵岘把屏风扔进了仓库。
赵缭一次回家时,看见那面曾被达官显贵竞相围观的屏风,如今孤零零站在仓库的窗边,虽仍旧恪尽职守地拦住刺入屋中的日光,但到底被尘染得灰蒙,还结下几座蛛网。
赵缭趁人不注意把屏风偷偷搬到自己屋中,题画向内,正对床榻。
反正赵缭的屋子一年到头都空着,既没人住,也没人来,正好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容松落雪。
毕竟松可落雪,却不该染尘落灰。
于是,她救它免于囿于尘埃,它在她不在的月月年年为她的小屋挡风遮光,在她在的日日夜夜为她挡住腥风血雨和心灰意冷,容她难得一夜心安。
而李谊题了茉莉的折扇,此时此刻就在赵缭的手中,只是多了一道青色的流苏,以及藏在流苏中,一枚雕成茉莉的玉珠。
青松,茉莉。
赵缭执着地不肯忘记,不知是为缅怀逝去的明亮少年,还是为铭记自己仅有的,属于赵缭的回忆。
月风吹露屏外寒,青松卧雪枕边安。
赵国公府一别,赵缭不知道,再见李谊,竟是整整十一年后。
。。。
隆安十四年的年末,寒过往年的隆冬并没有因为新年将至,而示弱分毫。
朝堂之内明明多了几道墙围起,却较墙外愈加雪虐风饕。
就在这几日,左骁卫将军周昆崎被密信告发,称其乃是卫国公余党。
卫国公。
这个名字已经在朝堂上消失了十二年,所有人都以为它的影响力早已淡出历史。
可当它再次出现时,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经历过它,或没经历过它的人,都拽下了黑暗记忆的汪洋。
这个所有人,显然也包括皇上。
仅凭一封毫无根据的举报信,皇上当即下令搜查周府。这一搜,还真的搜出了周昆崎的枕边藏着卫国公曾经用过的匕首,还在多封与友人的书信中为卫国公鸣冤。更有甚者,他还指摘当今圣上并非明主,只有七皇子才是人心所向。
这些“证据”被扔了出来,就像是往池塘扔了一块石头,癞蛤蟆们纷纷涌现,很快就有多人出来作证,说周昆崎曾经也和他们说过类似大不敬的话语,平素对卫国公最是崇敬。
周昆崎很快被捕,被严刑拷打审问多日,承认出于感念知遇之恩而私藏匕首,但对于书信和话语抵死不认。
皇上震怒,询问太子看法。太子认为周昆崎是蓄意谋反、为主报仇。
皇上认可了太子的看法,以逆党余孽为名,判了周府满门抄斩,三日后行刑。
如此含糊不清就草草了事的处理方式,如此严苛甚至残忍的处理结果,居然就像是一颗哑炮炸在了朝堂之上。
人人都被炸得心慌意乱,可却没人承认自己听到了响儿。
就是那些素日紧盯皇上一言一行,皇上偶尔歇了一日没上朝,都要泼墨挥毫数千字、涕泪横流劝谏的言官们,此时竟同时销声匿迹,无言地看着笏板,用无可奈何书写着心悦诚服。
这并非是陇朝的言官没有担当,他们是真怕了。
沾上卫国公三个字,就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