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受伤了,手心都是血,原本掌心就有伤,现在更是血肉模糊一片。
“然然,我没事,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1尚卿文不停地解释,舒然拉着他的手不放,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什么都不要听他的,让关阳送消毒包扎的东西过来,被摁在沙发上不能动弹的尚卿文只好任由着舒然给她清理手上的伤口,看着她低着头仔细地为他清洗手指间的血迹,他的目光在她紧张而忧虑的脸上紧紧地凝注,她低头专注的时刻他的心就狠狠地被抽了一下,紧接着,裂开的心口就是一阵阵的疼,耳边是董源刚才说过的话。
“大少,其实,大少夫人吃过的打胎药是老爷让莫妈下的1
他让莫妈下的药!
他一直以为他对他的排斥紧紧只会体现到将他逐出尚钢逐出尚家,他从来没有掩饰过对自己的这种排斥感,他心里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容不得他,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也会同样容不下他的孩子!
邵兆莫说报恩要有个度,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让尚钢走上了正规成为了东南地区排行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即便是在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在尚钢出现危机时明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但他还是选择了回来,邵兆莫说他傻,他是傻啊,他傻到了精心算计着别人却惟独没有防着自己身边自己最亲的亲人。
莫妈临死前的遗言就是一句‘对不起’,这一句‘对不起’承载出的痛苦到现在才让他切身地体会到。
一个养你几十年的长辈,你费尽心血地想要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培养之恩,到头来他视你如狼似虎,还间接地伤害了你身边最亲的人。
可悲吗?
尚卿文真想大笑出声,压抑在心口的愤怒和凄凉如同十二月的冰窖,他置身其中不可自拔地任由那噬骨的寒浸透进他的身子骨里,舒然流产的时候,她疼得在他怀里打滚,那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腿间渗透出来的时候浸湿了他的衣衫,他的孩子成了这么多人的目标,一个还没有成型的小家伙就这样被残忍从母体剥离。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啊!
尚卿文觉得呼吸都困难到窒息,心寒,心痛,浑身骨子里都痛。
“疼不疼?”尚卿文坐着一动不动,舒然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朝自己投递过来的目光,她低着头给他把手上的伤口仔细的清理干净,心里也在想着他怎么就好端端地伤了手?而且自己的心理感应也太强烈了些,明明感觉自己睡得昏昏沉沉的,做梦都被那殷红的血液给惊醒过来。
甄暖阳说得没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可怕的!这些在她无数次的经历中都得到了应验。
舒然用清洗液清洗掉他手上的血水,手指缝间露出了一条大大的血口,皮肤都往外翻着,长长的口子看着舒然是胆战心惊,搅着消毒酒精的棉签放轻了力道,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两只眼睛比刚才还要红一些,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太重了,让他疼了,她不由得停下来,再一次低声开口,“是不是疼?”
很疼吗?他的眼睛怎么会突然那么红?
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眼,在舒然那惊滞的目光中有薄薄的雾气在慢慢地凝聚,只是眼睛一眨,舒然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滴眼泪就从他的眼角滚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尚佐铭的送行仪式很低调,一如尚卿文平日里的处事方式,来得人虽然不少,但是送别仪式上是婉言谢绝了媒体的参与,经过灵堂送别的人们手里都拿着一束洁白的菊花,在灵位前垂头默哀,绕过来跟靠站在旁边的家属一一握手。
尚卿文站在最前面,舒然站在旁边陪着他对前来悼念的人们一一答谢,她虽然听不见他们握手时低低交谈的内容,但是她从尚卿文那沉静而幽淡的神情简洁而沉稳的唇角张动幅度,不难发现他对每一个跟他握过手的人都仅仅是简单得道了一声“谢谢”!
舒然颔首低头,算是对对方的答谢,目光却在尚卿文的右手上时不时地停住,尚卿文的右手的大拇指虎口处缠着白色的医用绷带,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刚给他换过了,伤口还没有愈合,在瞥见那虎口处的白色绷带又有了暗红的印记显露出来,她便忍不住地担心着。
此时看着他那憔悴的神色,舒然都忍不住地难受,昨天晚上对为什么会伤了手的原因只字未提,倒是后半夜抱着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刚开始舒然还没有察觉,后来才发现他额头烫得吓人,他突然发热温度烧到了四十度,人也烧得迷迷糊糊,急坏了舒然,叫来了家庭医生打点滴降温期间抱着她不肯松手,有好几次险些挣脱掉了针头,让舒然是一刻都不敢闭眼睛,他是完全烧糊涂了,闭着眼睛的时候还在不停地低喃着什么,舒然只能看懂最简单的唇语,他低低开口说出的话她一句都看不懂,她着急,想让人帮忙将他说的话都用笔写出来,但是自己根本就脱不了身,被他圈抱着紧紧的,她躺在他身边任由他抱着,等他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舒然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处凉凉的,衣衫处早已被泪水浸湿透了。
他心里到底有多苦?苦到都压抑不住只能通过泪水来宣泄出来!
垂眸的舒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发胀了,眼睛被蒙上了薄薄的白雾,她想要抬头仰望一会儿把眼泪收回去,但是又怕被观礼的人们看见,她低着头暗暗深呼吸,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旁边的尚卿文却在跟别人握手答谢的同时伸出左手将她的手轻轻地握住,手掌心的温度将她的手慢慢地包裹着,将她往他身边轻轻拉了拉。
舒然心里涌出浓浓的感动,他觉察到她的情绪异常,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他就在她的身边。